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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君(68)

作者:麦客 时间:2021-11-17 10:41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仇致远抽手,并指如剑往沈育眉间一刺:“你身负判君之罪,不躲在阴沟里苟且偷生,还敢佩剑进金殿?活得不耐烦了。”
  沈育面不改色。
  “是朕准的,”梁珩猝然出声,“封沈育为殿前右都侯。常侍大概忘了,年前大赦天下,沈育的罪责早已被免除。”
  仇致远看向梁珩,视线冰水一般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遍,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人。然而沈育站在身边,梁珩心中竟生出一点勇气,毫不回避仇致远的目光。
  “对待臣子,恩威并施,打一棍子给颗枣,就能收获一条忠犬,”仇致远故作恍然,继而彬彬有礼地说,“陛下想必很高兴。”
  拂袖而去。
  那话听在梁珩耳朵里,令他惊疑不定,偷觑沈育,却只能看见神色寡淡的侧脸,好像他并不关心仇致远话里含了什么机锋。
  信州几步上前,指指沈育,一顿比划连带“啊啊呃呃”。梁珩心思全在沈育身上,根本不懂信州想说什么。
  忽然沈育面向他,以一种梁珩感到陌生的表情,问道:“信州怎么变成这样?”
  信州停下比划,静了一会儿,忽然跪地行个拜礼,以昭示己罪。
  梁珩不愿沈育见面就提起这件事,支支吾吾道:“他……说了些不该说的,算是惩罚吧。”
  沈育听懂了:“你知道他是仇致远的耳目,为防他传递消息,断去了舌根与手指?”
  梁珩愣住。
  沈育脸上不见异样:“臣初进宫,还未去台卫处点卯,先告退了。”
  梁珩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台阶下,狭长的复道里气流呜咽而过,撞得四角风铎沉重击打在梁柱上。他很难说清这时心中的感受,究竟是委屈更多,还是震惊更多。
  如果是从前的沈育,绝不会认为梁珩是能做出断人舌根、手指的残忍之人。但他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心中自然而然就想到并接受了。
  然而这也不算什么。令梁珩震惊的是,沈育言语间竟像是早就知道信州的身份。他早知梁珩视如兄长的近侍,是仇致远手下棋子,却什么都没有告诉梁珩。
  信州仍匍匐地面,听得一阵急促呼吸,抬头一瞧,见梁珩脸色煞白,挂着讥诮似的冷笑。这副神情信州太熟悉了,自从梁珩被先帝禁足储宫,自从沈氏全族诛灭,每到梁珩显出这表情,就是又要发疯了。


第55章 弦外音
  殿前轮值由台卫与阁卫交班,阁卫是左都侯段延陵率领,由于台卫一直没有长官,因而台卫值班的日子,段左都也常要来监管。
  年轻的将士们都曾或多或少与段少有过交情,知道他和当今是表亲又是竹马,关系非同一般,明面上是监督轮岗,实则是陪少帝解闷,因此对段延陵常往宫里跑的事心照不宣。
  今日可巧得很,段左都难得没进宫,传闻中新上任的右都侯却来觐见了。
  台卫儿郎们得了消息,在殿前广场上聚众议论。
  说到阍门使者见着一个持有凤阙令牌的人,佩剑直入宫闱。凤阙台是台卫的象征,正如左都侯持有天禄阁令牌,凤阙令牌的主人想必就是台卫未来的队长。
  奇怪的是,任命卫队队长,成员中却无一人事先得了消息。甚至似乎并不是从台卫中挑选,而是敕封了一个外人。
  “我们还指望是邹哥当队长呢,”有人说,“邹哥以前不是做过今上的玩伴?况且大家都很熟了。如今派个生人来,算怎么回事儿?”
  令牌是邹昉亲自送的,他知道少帝对新任右都侯的重视,并不接这话茬,说道:“闲扯的劲头倒不小。有这功夫还不去轮岗?小心被新来的队长发现偷懒,罚去做苦力。”
  队员们哄笑起来。
  “给他脸了,是个什么牛鬼蛇神还不知道呢,你看我怕他不怕,哈哈哈!”
  “玩摔跤啊哥儿几个,左右闲来无事,摔上几回合活络活络筋骨。”
  广场地盘宽敞,一台一阁又形制高大,挡住殿上贵人们的监视。一群血气方刚的青年盔甲丢弃一地,挽袖赤膊上阵。
  与邹昉互搏的青年名叫毕威,身材尤其魁梧,两臂粗壮有力,钳住人动弹不得,体重一压,任谁也挣脱不了,是台卫里摔跤的一把好手。
  “邹哥,今儿我要赢了,后天的班你帮兄弟当值了呗。兄弟那天有约了。”
  “有约?佳人有约吧?”邹昉矮身裆前,两手捉向毕威膝窝,意欲来一个背摔。不料毕威吃重过度,反而气沉丹田将邹昉压倒,令他爬都爬不起来。
  “承让承让。说好了啊。”毕威喜气洋洋。
  邹昉拍了灰站起来,满脸晦气。
  又有人挑战毕威,条件是输了给他洗铠甲内衬。
  那人将毕威拦腰一抱,却半点推不动,被毕威抓起后腰摔在地上。
  再要挑战,就得加码,比如帮毕威刷鞋子、代班三天。阍门看守的南军也过来凑热闹,好几人被毕威两三下放倒。南军里有个教头是专门练摔跤的,台卫在军中训练时,毕威曾跟他学过两招。
  “还有人要来?”毕威意气风发、得意洋洋,“邹哥,咱俩再摔一次,兄弟要赢了,干脆今儿别当值了,大家喝酒去?”
  这个好!赢得满堂喝彩。
  邹昉皱眉,怎么还越说越过分了?正要批评,忽然南军里出来一人,脱下广袖外衫,将衣袖挽过肘,示意毕威来比划比划。
  此人手臂白皙,肌肉并不明显,不像是擅长武力,毕威欣然应战,自觉已稳操胜券。
  “看你面生,报上名来,摔过跤的都是兄弟!”
  那人只道,摔过再说,表情平淡,并不像是来凑热闹,或觉得摔跤好玩,倒像特意挑战毕威。
  受到挑衅,毕威登时莽劲上头,率先出手。摔跤时出手比出脚重要,脚是根,轻易不能挪动,而后出手又比先出手更好,后出手者可以借力打力。不过毕威心中有数,他等着那人来抓自己的手臂,谁抓住谁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力道,力道小的一方下场就是在较劲中被反关节……
  那人果然探手,握住毕威小臂。毕威心中一喜,正要发力,忽然眼前一花,对手已不见了,下一刻腹部挨上一拳,下盘吃痛松劲。紧接着被人肩顶胸膛攥着手臂抡出个半圆,背部着地,摔得脑子发懵。
  四下无声。
  毕威一骨碌爬起来,见那人正慢条斯理将滑下来的袖口重新挽上去,猛然头脑一热,跨步冲上去,架势还没摆出来,那人上半身纹丝不动,一脚伸进毕威两腿之间一拗,毕威前膝立时跪了。
  “……”
  台卫里的人小声问:“这谁啊?”
  南军回答:“不认识啊!”
  邹昉心中惊疑不定,忽然想起自己去邓家送令牌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再来!”毕威全然不甘心,怒吼着出腿,一脚踢得高过两肩,直往那人脖颈抽去。台卫平时站桩、扎步,脚力非同寻常,若是踹实了,踢断颈骨算轻的,两石的砂袋都能踢破。
  邹昉即刻制止:“收手!”
  然而已经晚了。重逾百斤的一脚眼见要正中,那人忽然又不见了,这次毕威总算看清——那人矮身一记扫堂腿,又将他放倒。
  毕威后脑着地,又要起来,那人并指作剑已到自己喉前。
  “认输吗?”他轻飘飘地问。
  台卫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邹昉感到背上冒了一层汗。
  毕威十分气愤,觉得丢了面子,然而他毕竟是官家出身,从小受教仁义礼智,不得不服气:“好身手,我输了!你有什么条件,我认!”
  那人指剑就变作手掌,拉他起来。
  “没有条件,输了就好好当值,不能喝酒。”
  他回人群里去拿自己的外衫,毕威追着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比我强,以后教教我?”
  众人让开一条路,有人已捧了外衫在等着。
  谁都认得此人——那是皇帝身边的哑巴近侍,信州大人,一向是只捧龙袍金玺的。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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