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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歌(14)

作者:林子律 时间:2017-09-10 21:09 标签:甜文 娱乐圈

  楼陌早年带过苏夙一段时间,是他的良师益友。顾旻知道她偏心苏夙,听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闭着眼任由别人给自己化妆,抓紧时间小憩片刻。
  后台吵吵嚷嚷,工作人员唯恐来不及了,做事都用跑的。顾旻置身其中戴着耳塞,仍然能从钢琴声的背后听到一些字句。
  其实楼陌的话也是说给他听,顾旻心里知道。她对自己与陆言蹊始终不看好,并不像旁人那样揶揄或是玩笑,每次虽然兢兢业业地给他提点,但楼陌都皱着眉,好似很不喜欢顾旻找了个金主。
  刚和陆言蹊迷糊地搞在一起时,楼陌问他喜不喜欢陆言蹊。顾旻那时不懂事,恳切地摇了摇头,兴许对方至今都觉得是陆言蹊强迫他,顾旻现在再想点头都迟了。
  可他是真的越来越喜欢陆言蹊,这可怎么办?
  顾旻发现自从陆言蹊没事提了让他给之遥当爸爸之后,他就很容易陷入儿女情长的愁绪里。过去他分得很清,如今陆言蹊自己要搅和到一起,顾旻随波逐流,拒绝的力气都没——喜欢仿佛也只是个筹码,还会随时过期。
  他尚在思索,旁边慕容的声音传来:“快准备一下换衣服了。”
  顾旻睁开眼低头看了看,又对上李莎莎手中那身白衬衫——没记错的话,开场是钢琴弹唱,穿白色更显眼。但他盯着袖口的绣花,突然提了个很奇怪的请求:
  “我能就穿身上这件吗?”
  李莎莎一愣,条件反射地驳回:“不行,你衣服是有赞助的。”
  顾旻讨价还价:“就穿一首歌,我想穿这件。”
  他对造型方面很少有自己的想法,通常都李莎莎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天顾旻难得坚定,他不说理由,但李莎莎思考良久,终究妥协了:“那你第一个FT之前得到后台换。”
  楼陌问:“赞助商那边怎么说?”
  李莎莎耸肩:“反正也不是不穿。”
  顾旻如蒙大赦,接下来的准备都顺从得很,只怕他一个不配合李莎莎就要来扒衣服。答应过陆言蹊的事不多,顾旻总想件件都做到。他心情好,旁人再怎么说也装听不到似的,嘴角含着一点笑,被经纪人拍了好几张,发在微博上。
  “陆言蹊来现场了。”顾旻这么想着,又有些紧张。
  他听见主持人在和小姑娘们插科打诨——自己粉丝大部分是女孩子这事顾旻还是清楚的,并不奢求被不分男女老幼地喜欢——哄笑声与尖叫声一波接一波,顾旻站在帷幕后面,手心出汗,不知道该往哪儿蹭。
  “……今天大家都是为一个人而来,为了他的生日,让我们一起喊出他的名字——”
  顾旻短暂地失声,他在帷幕缓慢拉起时听见排山倒海般喊着自己名字,尾音拖得老长。他无措地望向观众席,淡蓝色的手灯像一片月光下的海温柔地摇晃波纹,就在这光晕中间,顾旻却精准地看见前排角落里的人。
  他眼眶一酸,手指先于理智地按下黑白钢琴键,欢呼声更甚。
  角落里,陆言蹊一身衬衫西裤,没系领带。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微微笑着,和一帮小了他十岁以上的姑娘们一起鼓掌。
  顾旻看见他动了动嘴唇,好像说了句:“加油。”
  生日会进行得很顺利,前排的陆言蹊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让顾旻错觉是不是自己每一场巡演时,他站得很远,也是这样的眼神。
  他在最后唱了首新歌,写离别和重逢,结束后主持人上来,问他还有没有想说的话。
  顾旻环视一周,小粉丝们激动得红着脸颊,他捏着话筒,反复思索后试探着说:“其实生日对我来说没有很特别,小时候妈妈帮我过,大了之后就不太爱庆祝了……仪式感并非每年必要,但看到大家这么多人做应援,写信,送祝福……还是很感动。”
  “我在后台收到了很多花,谢谢你们,每张卡片我等下就去看。但今天场合难得,还是想要不跟大家说几句心里话。”顾旻笑了笑,手指在鼻尖上轻轻一蹭,“我这个人缺点挺多的,有时候很让你们受不了吧?”
  台下齐齐地摇头,说着“没有”。陆言蹊置身其中,颇为无奈地望向他。
  顾旻好像一直在往这边看,陆言蹊心想他可能注意到自己了,于是坐得端正些,听他接下来说的到底是不是客套言辞。
  “能走到现在,要感谢的人可以列出很长一串名单。不过要是挨个说出来,那时间就不够用了。”又是一阵哄笑,顾旻坐在高脚凳上,腿随意垂着,歪头静静等了会儿,才继续说,“昨天有个人跟我说,二十五岁是很难得的,我当时忘了问他,想到现在才明白。”
  “二十五岁,说年轻也不年轻了,没有任性的资本,却还不服输,觉得自己离未老先衰早得很。很多人到了这个阶段已经开始思考安定下来,认认真真地打拼或者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而我却总觉得自己好像路还很长,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
  “你们听歌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这个人很喜欢漂泊?其实不是的,这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有机会再和大家分享。很多人问我今年生日愿望,以往都是……比如歌好好唱,再多写几首大家喜欢的,挣多一点钱攒房攒车——别笑,我也是要生活的。”他眼睛弯弯地打断下面声音,“但今年的愿望不一样了……我只想早点安定下来,想有个家。”
  那些笑他世俗的声音蓦然止住了,有些歌迷听出这话中某种意味,当场便愣在原位,有的交头接耳。陆言蹊听见身边有个女孩声音都变了调:“……他什么意思啊?谈恋爱了?”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其他纷纷的议论在顾旻漫长的停顿里越发放肆。
  “不可能吧……光华不准恋爱的……”
  “只是不准和圈内人,他可以找圈外的嘛。”
  “要真结婚我立地脱饭,本女友粉是有尊严的!”
  陆言蹊听见自己耳畔分明一声“咯嘣”,他握紧手指又松开,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七上八下地像踩中棉花糖。不是开心或者生气能衡量的情绪,陆言蹊少有地发现自己还能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复杂。
  议论声越来越大,抵达顶峰时顾旻好整以暇地说:“大家别误会,我还没有恋爱对象,所以你们都有机会。”
  “什么啊……”隔壁座女孩垂头丧气,“吓死我了,怎么突然撩妹!”
  可能她们突然很想念那个少言寡语只会微笑的顾旻,不知道他难得多话差点把人逼疯。
  陆言蹊看向顾旻,他眼中仿佛有层薄冰,看上去仍然与任何时候无异的通透,更深的情感却变得捉摸不清。这种感觉就像那天在车里,顾旻意味深长的一句“是吗”,让陆言蹊莫名开始不安,他捉紧手机,想了许久,才按捺下去。
  他发现自己不愿承认,陈遇生曾对他说过的话经都在满满成为真实——越陷越深。陆言蹊把感情当赌注在博弈,岂料事情飞快地超出他的掌控了。
  “这些‘过来人’啊……有时候真是一针见血得令人讨厌。”陆言蹊叹息着想。
  这段莫名其妙的感言成了当天生日会最大的波折,但总算成功结束。顾旻和工作人员一起吃了个庆功宴,他喝了两口酒,旁观其他人群魔乱舞。
  苏夙跑来蹭饭,余光瞥见主角落寞地坐在一旁,不由得同情心泛滥,跑过去问:“你在这做什么?寿星,他们都快忘记今天是谁的场子了。”
  顾旻:“无所谓,大家开心就好。你喝酒了吗?没的话送送我,成吗?”
  苏夙吃饭不忌口,但为了嗓子还是烟酒不沾,听了后下手捏了两把顾旻的脸,敲诈一顿小龙虾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答应。其他人接着热闹挥洒平日的压力,顾旻和苏夙两人静悄悄地闪身从包厢离开了。
  路上遭遇堵车,顾旻直到过了九点才落家。
  花园外的路灯和门口壁灯亮着,屋内好像没人。他把苏夙送走,自己才进屋换鞋。黑暗里顾旻摸索着灯的开关,一边弓身脱鞋。
  他一心二用,短暂地失去思考能力,动作在半途僵硬住,忽然听见轻微的一声“咔哒”。
  霎时明亮的客厅,顾旻本能地闭上眼,他身体失衡,脚下趔趄,好不容易扶住了墙,仍旧坚持不住,很没形象地跌坐在地上。眼睁开一条缝,顾旻疑惑地打量着被装饰过的客厅,迟钝的脑筋转了转,没明白这是闹哪一出。
  之遥从卧室里一路尖叫着跑出来,撞进他怀里,还没开始撒娇,就被陆言蹊提走了。
  “Surprise!”陆言蹊站在他面前笑着说,朝他伸出一只手,“我听说你还没吃蛋糕。”
  这好像是个生日趴。
  顾旻被他拉起身,鞋早被蹬到一边了,他就这么有点狼狈地望向陆言蹊,思及下午说过的话,突然羞赧:“……怎么不早说?”
  陆言蹊认真地说:“早告诉你就不是惊喜了,对吧遥遥?”
  穿得比平常隆重精致的小女孩举着个王冠,像模像样:“小旻弯腰,我给你戴上!要吹蜡烛吃蛋糕!爸爸说今天是你生日!”
  顾旻哭笑不得地顶上了金黄色的王冠,之遥满意了,又开始嚷着切蛋糕。顾旻宠着小公主,一句话也不说任凭差使,先给她切了一块,也不管有没有唱歌许愿了。
  陆之遥拿过蛋糕,朝她爸炫耀过后,自己端进房间去吃。偌大房子里,顾旻不得不又与陆言蹊独处一室,灯光那么亮,他坐在那儿,顾旻不敢看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目光飘来飘去,最后盯着蛋糕上一颗鲜红樱桃发呆。
  “下午……还真挺有那么回事的。”陆言蹊率先打破僵局,说,“我不知道你平时想这么多,还攒房攒车,刚拿到驾照的时候问你喜欢哪款,又不要我送。”
  顾旻:“你和人家小姑娘比?”
  陆言蹊夸张地说:“那都是我的情敌呢,不过游艇我也送不起。之前看你巡演在后面还不觉得,今天一去,她们说话、尖叫、鼓掌我都听得到,一下子就有危机感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顾旻垂着眼睫切蛋糕,心里揪着疼,他内敛惯了,很多情绪表达不出,只能一边忍一边等它自己过去。陆言蹊语焉不详的话让他慌张,又每每沉浸其中,不愿醒来,顾旻有时会想“可能他也喜欢我”,想得多了就会当真。
  万一当真了,再接到一张卡或者不冷不热的问候,对他来说就成了巨大的打击。所以还是先顺其自然吧,如果刚开始知道迟早会分开,后面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吃蛋糕吗?”顾旻把盘子递给陆言蹊,朝他笑了笑。
  陆言蹊却绕到他背后,手就那么搂住了他的腰。陆言蹊个子高,肩也宽,抱住他的时候能几乎将顾旻整个人拢在怀里。
  桥段浪漫,气氛微妙,放在一部爱情电影里这或许能是个小高|潮。
  但陆言蹊什么都没暗示,只亲了亲他耳畔,良久才轻声说:“今天你生日,开心点,别东想西想的。”
  于是顾旻心道:“哦。”
  他的心在这一天好像坐了个过山车,从那件衣服到这份蛋糕,跌宕起伏,三起三落。最终归的位仍旧不出意料,是他们最该保持的距离,什么也代表不了。
  他们把蛋糕分完,恰好陆之遥嚷着要睡觉。于是兵分两路,陆言蹊持续加班加点,把下午因为去生日会错过的公司事务处理完毕,顾旻去把陆之遥哄睡着。
  一番折腾下来,顾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本身作息规律,出道这么久也没特别过分地日夜颠倒过,偶尔因为写歌通一次宵,都要补十几个小时才回过神来。顾旻连打三个哈欠,眼底一片水光,拖着沉重步伐去洗澡。
  他窝进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眼皮便搭下来,分分钟就要睡着。
  卧室空调开得冷,陆言蹊走进来时打了个寒噤,他抓过遥控板调高到26度,对着半睁眼望自己动向、好似还很不高兴这样的顾旻数落:“这还没到三伏天,晚上又不热,空调开十几度然后盖棉被,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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