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等关系(14)

　　沈见清怎么会知道，她刚就是随口一说好吧。
　　沈见清葱白纤细的指尖点了几下方向盘，说：“也可能是你骨架漂亮，穿什么衬什么。”
　　秦越眨眨眼，忽然再次弯起了嘴角，“谢谢沈老师的赞美。”
　　沈见清说：“不谢。”
　　领科门前是条林荫路，夏日梧桐茂盛，星星点点的光斑从枝叶间洒下来，如梦似幻。
　　沈见清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搭着车门，姿势很潇洒，寒暄得也很到位，“今天真不好意思啊，又耽误你休息。”
　　秦越被车里过低的冷气刺激到，有点反胃，她克制地抿过嘴唇，声音略压着，“不耽误，我这个月都是早班，三点半下班，早回去也没什么事做。”
　　“那也不能平白占用你的私人时间啊。说吧，想要什么报酬？”沈见清问。
　　秦越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写字，“一定要有来有往算清楚？”
　　“也不是，就感觉吧，不做点什么怪怪的。”沈见清笑了声，看起来有些头疼，“咱俩这关系，你要说陌生，什么事没做过，可你要说熟悉，也确实没到能随随便便拉着对方一起加班的程度，唉，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秦越反扣手机，抬头看着窗外那些熟悉的街景。
　　良久，秦越说：“嗯。”
　　沈见清被她干巴巴的回应卡得有点难受，追问道：“想好要什么报酬了没？”
　　“没有。”秦越上下翻转着手机，声音淡淡的，“就当是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吧。”
　　沈见清一愣，快速看了眼秦越。
　　秦越再次扣下手机，用掌根悄悄按揉着胃部，“两年半不算短，再界限分明的关系也该产生一点交集了，还是说，沈老师，你很忌讳有我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朋友？”
　　“当然不是。”沈见清脱口而出，不过朋友……她真没想到这儿，她们的交集实在太局限了，她一思考全是带颜色的。
　　离谱。
　　沈见清在校门口减速，等顺利通过车牌识别系统才又开口，“你不介意？我是指，额外的接触。”除了上床之外，平淡又普通的，像朋友一样的额外接触。
　　秦越说：“不介意。”
　　“那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沈见清用手指碰了碰鼻尖，睫毛跟着笑意一起轻颤，“我一直以为我们这种不太，嗯，”沈见清斟酌了个委婉的措辞，“不太健康的关系都要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藏着掖着才算安全。”
　　秦越按揉胃部的动作停住，转头看着沈见清，“现在的接触让你觉得不安全？”
　　“没有，很舒服。”沈见清说：“我是担心你。你年纪还小，以后有很多可能，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对你越好。”
　　所以你总是前一秒还和我熟悉得能交付所有，下一秒却像无事发生一样催我在暴雨来临之前离开？
　　秦越没说话，胃里难受得有一瞬间想呕。
　　静默迅速铺陈开来，即将蔓延到沈见清身边的时候，她忽又出声，“秦越，别因为在厂里工作就下意识贬低自己，你很出色，至少我昨天看到的事实如此。”
　　秦越还没缓过来，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知道，很多人夸过我的技术。”
　　沈见清登时乐了，“秦师傅，知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秦越说：“在优点还没被发现之前就谦虚，那个人可能会当真。”
　　沈见清想了想，还真是。
　　金子特殊，就是放那儿不动也会自己发光，人么，既然长了一张嘴，合该拿来推销自己。
　　“受教了，秦师傅。”沈见清笑道。
　　停好车，沈见清反手去解安全带。
　　看到秦越紧按在胃部的动作和神情里的忍耐，她顿了顿，问：“胃不舒服？”
　　秦越弯腰捡起滑落在脚下的手机，随口解释，“可能午饭吃的不对劲，有点反胃。”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先干正事。”
　　“秦越……”
　　“过一会儿就好了。”
　　见秦越态度坚决，沈见清只得跟着她下车，先行来了312。
　　这边陈薇早已经等急了，看到秦越出现，连口水都没给她倒就开始干活。
　　秦越忙起来之后微表情就少了，但按揉胃部的频率在明显增加。
　　沈见清托着下颌静坐一会儿，悄声让任佳文帮忙拔了她放着充电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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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焊接完成，陈薇火急火燎地说：“秦师傅，你稍微等一会儿啊，我抓条数据看看！”
　　秦越应了声，身体后倾靠向椅背，突然拉长的视线能让她一直看到桌下——各种电源线、数据线用尼龙扎带捆着，排列有序，两排座位的交界处掉了一把螺丝刀，柜子旁边还有一个色彩鲜亮的七阶魔方。
　　秦越缓慢的视线对上它，忽然听见沈见清吐了一口气。
　　她今天在秦越对面坐着，时不时被陈薇叫过去帮看程序，偶尔敲一敲键盘修改论文，剩下大部分时间是用手撑住下颌，微阖眼眸将视线压低到手机屏幕上，一会儿双击点亮，一会儿双击熄灭，看着像是在等电话。
　　刚才吐气应该是等急了，眉眼有些沉。
　　于是铃声一响，她立即接听。
　　“喂，你好。”
　　“稍等，我马上下来。”
　　不到五秒的通话结束，沈见清迅速起身离开，匆促脚步吓了陈薇一跳。
　　“你们沈老师今天什么情况啊？老是一惊一乍的。”陈薇扭头问刚过来不久的蔡文格。
　　蔡文格八卦之魂骤然，“除了刚刚，沈老师啥时候还乍了？”
　　陈薇朝斜对面的秦越抬抬下巴说：“就是去领科接秦师傅那会儿啊，本来坐得好好的，突然一下站起来，差点没给我吓尿。”
　　“呃，陈老师，请注意野生版实验室规定的第一条——文明用语。”
　　“哦。”
　　陈薇一面调整示波器分析数据，一面说：“跟你们沈老师共事两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有人情味。”
　　“是吧是吧。”蔡文格克制地吐槽，“想我六月出差，上百斤的仪器啊，沈老师让我一个人拉着去坐高铁，我当时都想退学。”
　　“我更惨，去年元旦，工会方老师给你们沈老师安排了小品，她觉得丢人，就用一篇论文要挟我替她去了。”
　　“啊这，确定不是沈老师雪中送炭？”
　　“她的科研量都超任务量50%了好吗，借我一篇论文怎么了？”
　　“……还是觉得沈老师这事儿办得地道。”
　　陈薇说：“到底年轻啊，没体会过世道险恶。”
　　蔡文格干笑一声，强行把话题掰回正道：“秦师傅，你和沈老师什么关系啊，她竟然会去接你。”
　　秦越依旧看着桌下，声音淡淡，“没什么关系，沈老师接我是因为目前只有我能配合到陈老师，她怕误事。”
　　“谁跟你说的？”陈薇问。
　　秦越眼睫眨动，抬起头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