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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于春冰(10)

作者:半缘修道 时间:2024-03-13 11:58 标签:年上 宫廷

  “庸才,庸才!”夏明义骂道:“这还叫没什么事,陛下分明已经对你失望透顶!”
  他皱着眉,将宋檀好一顿训斥,宋檀这两天挨了太多骂,连羞愧都不是很多了,这会儿,只低着脑袋听。
  夏明义见宋檀这幅模样,又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你失了圣心,以后在这宫里可如此自处啊。”
  宋檀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上头沾了点泥,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
  “或许本来也没几分圣心,是师父看错眼了呢。”宋檀忽然道:“圣心要是那么容易得,陛下也不是陛下了。”
  夏明义惊讶地看着宋檀,好像在说你竟不是个傻子。
  宋檀又不吭声了,夏明义恨铁不成钢,“这样的青云路,登天梯,你就在哪儿放着,动也不动!”
  宋檀抬起头,看着夏明义,“师父,你真觉得那是一条登天梯吗,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比我清楚吗?他看不上我的,一时的感兴趣并不能做为我以后的立身之本。”
  夏明义重新审视宋檀,宋檀比他想的要聪明,这让他感受到了欺骗。
  他的目光微微发冷,苍老的声音变得平静而暗藏涌动,“我告诉你,宫里的人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你为以后打算,却不知可能连眼下的坎都过不去。”
  夏明义走了,宋檀被他说的心慌,坐在桌边心却总也静不下来。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落在柜子上的两盏河灯上。那是两盏做坏的灯,宋檀拿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放。
  他给自己找到了点事情,拿着火折子,捧着两盏灯出门去了。西直房离太掖池边的崇智殿不远,这会儿,人们都随贵人们离开,太掖池重新恢复了宁静。
  宋檀从石桥边下去,蹲在一块石头上,把河灯点上。他没有在河灯上面写字,而是在河灯里面放了颗栗子。
  放完河灯要许愿,许什么愿望呢,宋檀想,希望以后能安安稳稳在御前当差,希望师父不要再在他身上琢磨,想来想去,他想起来今天吃了许多油腻,于是只许愿明天不要闹肚子。
  明月高悬,在宋檀身上洒下一片银灰色的月光,绝佳的光影衬托出了他五官轮廓的流畅。他眼里有一点落进去的月光,一眨眼又散开了。
  宋檀把栗子和河灯一起放下去,好像放掉了许许多多的烦恼,一身轻松的回去了。
  河灯顺着水面慢悠悠地飘,围绕着湖岸碰来碰去的,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捻起了河灯里面的栗子,连带着承载宋檀愿望的河灯也这样中道崩殂了。
  皇帝披着雪青色的披风,两根手指转了转手中的栗子。他不喜欢热闹,夜深人静了才愿意出来走走。
  “你瞧,他多自在,便是许愿,也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皇帝把玩着手里的栗子,看着一点点泛起涟漪的湖面。
  伺候在他身边的人是六安,他躬身回话,“宫里的人都是在熬日子,只是宋公公是在过日子。”
  皇帝轻笑一声,“你又懂了。”
  六安身子压得更低,“陛下是天下之主,为天下万民已经是劳心费神,这点小事又何须挂心呢,我们这些奴婢在不就是为了让陛下顺心的吗?”
  皇帝神色晦暗不明,“你觉得,朕为宋檀而挂心了?”
  六安不慌不忙道:“奴婢只知道,陛下是天子,陛下所要的都能得到,所想的都能成真。”
  在那么一瞬间,皇帝心里的某样东西松动了,他把手中的栗子捏开,露出干净饱满的果仁。
  “叫邓云去办吧,”皇帝缓缓道:“跟他说,宋檀不适合穿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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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克制?我不克制了,我是皇帝,我想干嘛干嘛。


第9章
  八月初宋檀有一天的休沐,他先去领了这月的月钱,又将发下来的新衣浆洗熨烫了,放在衣架上用香炉烘着。一应杂事都料理妥当了,他才有功夫去找绿衣。
  绿衣在尚宫局柳姑姑手下当差,宋檀去转了一圈,却没见人,问一问同屋的姑娘,才知道绿衣被罚,这会儿已不在柳姑姑手下了,跟着刚进宫的小宫女们一块学规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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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檀十分惊讶,请这里的宫女代为传个信,叫绿衣出来与他见一面。
  等了约半个时辰,宋檀才与绿衣见上面。
  短短几天,绿衣面色憔悴的可怜,她一见宋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也不晓得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就这样被罚了,跟着小宫女的掌事姑姑学规矩,伺候姑姑洗脸梳头,稍有不甚就落得打骂。”
  她伸出一双手,抽抽泣泣道:“前儿说我端茶学的不好,叫我重新学,一双手都快叫热水烫烂了。”
  宋檀皱着眉,捧着绿衣一双手吹了吹,又把荷包解下来递给绿衣,“这些钱你先拿着,打点掌事姑姑。我去找柳姑姑,请她帮忙将你调回去。”
  绿衣噙着泪点头,她也不敢多留,说了两句话就跑回去了。
  宋檀看着她进去,想了想,还是去尚膳监找刘公公。
  刘公公正好在尚膳监,见了宋檀却颇不自在,将他拉到一边。
  “刘公公,我有件事问你,我那个妹妹绿衣,不晓得做错了什么事情被罚了,如今可怜的紧。您能不能给想想办法,好歹叫她离了那个地方。”
  刘公公摆手,“这事我也没法子,听阿柳说,绿衣是上面直接点名调走的,她也留不住。”
  宋檀眉头紧皱,“到底是什么回事,她虽然不是心里玲珑的人,到底在宫里当了许多年的差,应该闯不下什么大祸啊。”
  刘公公看了看左右,悄悄对宋檀道:“听说,你那妹妹是得罪了东厂的邓厂公。她算是好的,还留了一条命。你往外头打听打听,得罪邓厂公是什么下场。”
  宋檀心里觉得不好,追问道:“是因什么缘由得罪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刘公公道:“若不是什么大事,你倒是可以去说说情,毕竟你们御前的人总比我说得上话。”
  离了刘公公这里,宋檀直奔司礼监,司礼监一贯是严肃的,守卫守在门口,小太监们捧着文书走来走去,一丝儿声音也没有。
  宋檀请人传了话要见邓云,却被告知邓云不在这儿。
  “我们厂公一早便出宫去了,今日也不一定回来呢。”传信的太监倒很客气,只是到底没让宋檀见邓云。
  宋檀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司礼监里头,邓云抓了把小米喂架子上的信鸽,问道:“人走了?”
  “走了。”随从太监问道:“厂公为何避着不见他?”
  “他来找我,我知道是为什么。这不是一桩好差事,话说的轻,被他缠上了呢。话要说重了,来日他得势,怕是要被记恨。”
  说着,邓云把手里的小米都扔给了鸽子,哼了一声道:“这个夏明义,有点出力不讨好的事儿都推给我!”
  宋檀去找了夏明义,到了门前,转来转去的,犹豫着怎么开口。正当宋檀要敲门时,夏明义的房门开了,他背着手,开了门后就回身坐在圈椅上,道:“磨蹭什么,进来吧。”
  宋檀走进去,夏明义给他倒茶,道:“我还当你再也不来了呢。”
  “师父说的哪里话,”宋檀接过茶杯,“一日是师父,终身是师父。”
  夏明义叹了口气,态度软和了很多,道:“说罢,什么事。”
  宋檀把绿衣的事情说了,道:“我想邓公公不见我,总会给您几分面子的。”
  “我能有什么面子,行将就木的老东西了。”夏明义道:“那位绿衣姑娘是怎么得罪了邓云?”
  “正是无处打听,不然也好对症下药。”宋檀答道。
  “那这就难办了。”夏明义道:“这么不声不响的将人发落去了,或许不是小事。”
  宋檀面露忧色,“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夏明义看着宋檀,“我早给你指过明路,你自己不成器,怪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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