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异雄虫决定成为大帝(81)
“弄得这么血腥啊……”仰头去看自己的副官,阿缇琉丝略显无奈,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右边的谢默司同样知道。
所以那只稳重坚定的手,无法抑制地微微用了点力。
这只手的主人表面上却依旧温柔沉稳地看着阿缇琉丝,没有插足对方和那只该死的雌虫之间的对话。
他纵然要争要抢,也不会让阿摩难做的。
雌虫之间的斗争,绝不能波及雄虫。
美丽的雄虫会被很多雌虫追逐,这是理所当然的,他该做的事是驱逐对手,而非让阿摩感到束手束脚。
看在前世这只兜虫为了龙牙而死的份上,他可以勉强容忍对方和阿摩在此刻多说几句话。
反正对方能做的,也就是多说几句话罢了。
内敛自信、大局在握的尼普顿族长如是想到。
那时,他是这么以为的。
眼看着夏盖没有松手的趋势,谢默司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起来。
而就在他开始考虑将这只兜虫强行扒拉开的时候,前方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哗然之声,原来是当地驻军的机甲表演方队正从远处的天空飞来,为了争夺最佳观赏位,汹涌的人群涌现出巨浪般的力量,不断冲击着紧紧握住阿缇琉丝的两人。
在这浪流般的伟力下,谢默司和夏盖当然可以继续坚持抓着阿缇琉丝,但这种不管不顾的坚持,必定会在后者的手腕留下他们绝不愿意看到的握痕。
于是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两个强大的雌虫几乎是同时松手,然后眼睁睁看着阿缇琉丝被人群裹挟着前往另一个方向。
三人再次失散于人群之中。
阿缇琉丝却莫名松了口气,连心情都轻快了几分。
才不是心虚什么的,只是突然想一个人逛逛而已。
没错,就是这样。
暗中配合着人潮偷偷溜走的阿缇琉丝,在心中笃定不已地说道。
可惜他放松的心情没能维持多久。
仅持续到他看见列昂的前一秒。
拥有着冰蓝色瞳孔的冷漠雌虫失魂落魄地行走在伊斯墨涅的街头,任凭周围无数虫族推搡拥挤,他似乎在寻找着谁,却又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于是机械麻木地顺着街道前行。
这个憔悴颓废的雌虫终于想起了前世种种。
原来那不是即将到来的未来,而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原来阿缇琉丝曾爱他至此,原来他曾胆小懦弱至此。
原来他真的亲手杀死了阿缇琉丝。
亲手杀死这个世上自己最爱、也最爱自己的人。
想起一切后,列昂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伊斯墨涅,卢卡斯和莱夫却始终不愿透露谢默司和阿缇琉丝的住处,所以他只能一寸一寸地找遍这个城市。
他终于明白,理解才是最大的残酷。
从心脏迸发而出的莫大痛楚席卷全身,痛得他落泪不止,瑟瑟发抖,他似乎再次回到当初那个打开阿缇琉丝遗物的隆冬。
挚爱死去的一年后,他才得以明晰自己的心意,而在那之前,他用最惨烈的方式,将对方伤得体无完肤。
原来他想要阿缇琉丝,原来他只想要阿缇琉丝。
可曾经会站在所有痛苦之后注视着他的雄虫,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终于再次重逢,也终于彻底诀别。
提丰城堡中阿缇琉丝平静淡漠的眼神原本只令他难过,可在想起一切后,无法形容的惊惧恐慌让他彻底陷入深渊。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疲倦、冷漠、释然。
阿缇琉丝绝对不会再爱他了。
不,不是不会再爱他,而是不会再看他一眼。
在列昂再次选择当懦夫,再次从阿缇琉丝的病房逃离,再次将后者放在天平上轻如鸿羽的那端时,他就已经失去祈求宽恕的资格。
皎月的光辉,不会再次照拂他了。
从此以后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茫然。
前世今生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圆圈,在象征爱情的冰人游戏中,谢默司和夏盖同时握住了阿缇琉丝,又因不愿伤害他而同时放手。
而在他们俩之后,列昂·阿列克终于姗姗来迟。
他永远都是最后一个。
前世种种阴差阳错之下,他得以在爱情中插队,可今生一切都恰到好处,所有人都不会再有遗憾。
除了他。
既然他并不比任何人都更爱阿缇琉丝,既然他并不比任何人都更具勇气,既然他并不比任何人都付出得更多,那么阿缇琉丝就绝不会再属于他。
爱情的游戏里,胆小鬼是第一个出局的。
哪怕他现在已经觉悟,曾经被消磨的爱意也永不会再回来。
神明给了阿缇琉丝第二次机会,但不会有人给列昂第二次机会。
阿缇琉丝看向他的眼神是如此平静,顶多带了一点惊讶,列昂却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道目光,所以他下意识回望,而在看到阿缇琉丝的瞬间,他几乎战栗到瘫软在地。
是健康的、快乐的、生机勃勃的雄主。
被踢出局的痛苦反而成为第二位,这一刻他单纯为阿缇琉丝的快乐而快乐。
他终于懂得爱的真谛,在亲手扼杀所爱之人后。
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能明白,为什么要自私懦弱到连阿缇琉丝最后一面都不敢见。
这些问题的答案,除了他自己,不会再有任何人在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第一时间挤开人群来到阿缇琉丝面前的列昂,第一句话便已经落泪,“不要就这么越走越远,好不好?你还没有报复我,还没有折磨我,我也还没有赎罪。”
可笑至极,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再用爱意挽留面前这个雄虫,所以第一反应竟是企图用恨意、用折磨,将自己继续留在对方的视线中。
对方轻叹的反应既让他恐惧,也在他意料之中,这就是阿缇琉丝,连爱意都无法将他捆绑,遑论恨意。
阿缇琉丝沉静地看着这个俊美冷漠的雌虫,带了些劝告地说:“你当初那样恨我,应该知道,恨不比其他情感好受……”
而我不愿再为了任何人,让自己回首曾经的地狱。
“不是的!没有恨,没有恨的……”列昂惶恐地打断,“不是恨,我是……”
“爱”还未说出口,便止步于阿缇琉丝冷漠到近乎残酷的眼神。
他如同坠入冰洋,在透心彻骨的冰冷中瞬间清醒。
怎么好意思在做了那一切后,还对着阿缇琉丝诉说爱意的。
可他依旧颤声坚持了下去。
即便阿缇琉丝不再爱他,即便自己已经失去爱阿缇琉丝的资格,曾经被恨意掩盖的炽热情感也必须说出去。
“不是恨,从来都不是。对不起,以前从来没亲口对你说出过,让你等了那么久。我爱你,最爱你也只爱你,从来没有其他人。”
“我曾经伤害你那么深,能不能不要原谅我,只要我对你还有一点用处,就去折磨我,利用我,让我还有赎罪的机会。”
他絮絮叨叨地、颠三倒四地急切说着自己的软弱和悔恨,哀求地看着阿缇琉丝。
“我会对你有用的,不需要爱我也不需要恨我,就把我当成工具,利用我去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一切。”
前世的经历到底是给这个雌虫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他不敢再去奢求爱恨,只要阿缇琉丝能记住他,只要阿缇琉丝的视线里还能有他,他会心甘情愿成为失去一切的机器。
理想、抱负,甚至是尊严,他都可以不要。
在那么多年毫无希望的思念与痛苦后,他唯一无法接受的就是,那曾淋过他灵魂的目光中,怎么可以从此再没有自己的身影。
“回去就拔掉我的鞘翅,你亲自动手,好不好?”
这句哀求柔软、血腥决绝的话语,病态到让阿缇琉丝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与列昂之间,或许无法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冷淡而体面地收场。
这个雌虫被困住了。
并且远比曾经的自己还要更为执拗。
可阿缇琉丝也不再有怜悯或是其他什么更深的情感,他只是略感厌烦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