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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茧(98)

作者:余酲 时间:2024-01-08 09:32 标签:破镜重圆 甜宠 狗血 年上 虐恋

  直到她大三那年,某日突然接到家中电话,说家中出事,让她速归。张昭月回到家时,父亲和母亲的棺椁已经被抬到殡仪馆,家中亲戚说他们是意外出车祸身亡,肇事司机已被抓获。
  张昭月悲痛之余,敏锐地察觉到不合常理之处。
  父亲生意做大之后,时常接济家中的兄弟,并且安排他们在公司里做事。可是他的兄弟们好吃懒做,仅有的一点小聪明也不放在正道上,不是今天挪用公款,就是明天借职务之便收受贿赂。
  早有人提醒张昭月的父亲警惕他的两个兄弟,然而他善良宽宏,觉得他们只是贪一时之利,小惩大戒即可,不必弄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可他的处理方式却让他的兄弟颇有微词,觉得他不顾念从贫贱时期一直走到现在的情谊,更罔顾手足之情,让他们在公司上下丢尽脸面。
  梁子就这样结下了。虽然对个中曲折了解有限,但张昭月记得很清楚,她上大学离家之前,父亲和叔伯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很僵,动辄因为意见不合在公司里吵架,后来甚至发展到碰面都互不搭理的地步。
  而除了张昭月的父亲,两位叔伯便是公司最大的股东,父亲死后谁会成为公司掌权人,毋庸置疑。
  再者,这场车祸来得实在蹊跷。据父亲的助理说,他那天是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带着母亲一起开车出门,那条路他们平时很少走,怎么这么巧半路冲出来一辆大货车,正好撞上他们的车?
  并且肇事司机在撞人之后不踩刹车,也不逃跑,像是早就知道今天会撞人,被警察抓的时候一脸镇定,只问:“死了没有?”
  摆明了是雇来的杀手。
  处理完父母的后事,张昭月意欲彻查此事,却屡屡碰壁,连之前愿意站出来作证的助理都三缄其口,不愿再就此事提供任何线索。
  无奈之下,张昭月只好从她能下手的地方查起。她去到肇事司机所在的车队打听,可是大车司机们都各自忙碌,没有人与肇事司机相熟,也没人愿意花时间帮一个小姑娘“翻案”。
  也是在那里,张昭月认识了蒋楼的父亲,蒋方遒。
  与名字的书生气不同,蒋方遒是个敦厚壮实的男青年,小时候不爱读书,家里也懒得管,由着他念完技校去考驾照,从轻型微载货车开起,两年内就考到B照,开上了重型货车。
  张昭月第一次来车队,他就注意到这个穿着裙子,高挑美丽的女孩了。他知道自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敢贸然接近,只敢在远处偷偷地看。
  两人产生交集,是因为某天张昭月又来车队打听与肇事者有关的事情,走的时候她在门口坑洼的路上摔了一跤,恰逢一辆车失控向她撞来,蒋方遒想也没想地冲过去,用尽全力一把将她推至安全地带。
  这次意外导致蒋方遒腿伤住院,张昭月去医院看他,哭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蒋方遒一点都不怪她,只觉得这个女孩怎么连哭起来都那么好看。
  张昭月把自己差点被“灭口”的事上报公安,结果警方以证据不足为由并未追查后续,几次三番去叔伯家里讨说法,也被粗暴地轰出门。
  那段时间她低落至极,终日抱着和父母一起拍的全家福以泪洗面,想为父母讨回公道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让她一蹶不振,几乎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
  在给蒋楼的信里,她称这段时间为“浑浑噩噩的迷茫期”。
  她开始逃避,不回学校继续念书,对未来的规划全部推翻,手握被叔伯侵占后所剩无多的遗产,成天混迹于歌舞厅之类的娱乐场所,喝得烂醉如泥,昼夜不分。
  有一次她喝到胃痛,蹲在酒吧门口大吐特吐,有路过的社会青年骚扰她,是蒋方遒从天而降般地出现,将她解救。
  被问到怎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穿一身朴素工作服的蒋方遒笑得腼腆:“同事送了两张电影票,想问你有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去。”
  第二天下午,张昭月和蒋方遒一起去到电影院,看刚上映的好莱坞大片《泰坦尼克号》。
  彼时叙城只有一家电影院,这部电影又太轰动卖座,全国各大影院都是一票难求,所以张昭月根本不相信电影票是同事送的。
  也就此明白了蒋方遒的心意。
  张昭月在信里说:我利用的你的爸爸,把他当成逃避现实的避风港,或者拯救我于泥沼的一根稻草。但接受他求婚的那一刻,我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平淡,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蒋方遒和张昭月在98年秋天登记结婚,婚后,两人度过一段温馨美好的时光。他们一起翻新山脚下的小屋,给老旧的木质家具刷上新漆,窗户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再照着张昭月的喜好铺上花纹繁复的地砖。
  他们从旧货市场淘了一台电视机和一台DVD播放器,蒋方遒不上班的时候,两人就窝在家里,看从店里租来的盗版碟,从《海上钢琴师》到《美丽人生》,再去回顾他们的“定情”电影《泰坦尼克号》,翻来覆去地看,看到碟片读不出来。
  很快张昭月被查出怀孕,蒋方遒高兴极了,增加工作量的同时,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陪伴妻子,为这个家起早贪黑也甘之如饴。
  他们提前给未出世的孩子取了名字。“楼”字看似常见,实则取自“山外青山楼外楼”,他们所住的位置临山,寓意目睹到山色之外更广阔的风景,期待蒋楼能成为楼外的“楼”,能亲自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可是为孩子取的名,何曾没有饱含母亲本人的渴念?一切归于平淡后,张昭月开始频繁想起首都的繁华,想起她没完成的学业,想起她本该如星辰般灿烂的未来。
  生下蒋楼之后,她成天待在家里照看孩子,越发有种被困在叙城这座阴雨连绵的小城市的错觉,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让她倍感乏味,恐慌感也油然而生。
  她开始考虑回首都继续学业,好在蒋方遒对她想做的事总是无条件支持,他主动揽下照顾孩子的责任,甚至把攒了好久的一笔钱拿给张昭月,让她不要有后顾之忧。
  张昭月便回到了首都,在蒋楼刚满一周岁的时候。
  然而没有了从前父母在经济上的支持,张昭月在首都的求学之路举步维艰。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想继续深造就意味着需要很多钱。
  父母的遗产早就用完,连同蒋方遒给的那笔钱。张昭月不得已地开始半工半读,端菜刷盘子来钱慢,家教之类的工作竞争又太激烈,后来是同宿舍的女生给她介绍了一个兼职工作,说是在舞厅当迎宾小姐,其实就是舞女,陪那些有钱的老板唱歌跳舞,通过劝酒拿提成。
  起初张昭月也挣扎过,觉得这行水深,担心一脚踏进去万劫不复。后来想着莲都能出淤泥而不染,自己洁身自好便可,于是毅然决然穿上旗袍,踏进歌舞厅。
  千禧年初,国内各行各业蓬勃发展,那是一个遍地黄金的时代。常来歌舞厅的老板多是搞实业起家,其中不乏风度翩翩又出手阔绰的男人。
  黎远山便是其中之一。
  他年轻,英俊,房地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舞厅里的女孩们都愿意陪他,他却独独中意张昭月,说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什么七窍玲珑心,张昭月在信里说:他不过是觉得我来自小城市,没见识,又无父无母,好拿捏。
  黎远山常光顾舞厅,每次都叫张昭月作陪。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聊得最多的,就是各自的孩子。
  许是为了博取好感,那时候的黎远山并未暴露本性,常在半瓶酒下肚后哀叹他的儿子命苦,刚出生就没了母亲,也不知以后该怎么办。
  那样子,像极了一名慈父。
  而张昭月也向他袒露对远在家乡的儿子的思念,喝得微醺,也忍不住同他说起家道中落的往事。
  某天,黎远山告诉张昭月,他打听过关于她父亲和她叔伯之间的恩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其中的龃龉和内幕,只是没人敢揭露。
  张昭月问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黎远山看着她笑:“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怎么会不想呢?叔伯两家倾吞他父亲打下的江山,害她沦落至此,她做梦都想亲手送他们上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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