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66)

　　现如今沈连桦连自己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对他和对苏静的态度简直冰火两重天，他难以想象以后该怎么和这位进行正常沟通。
　　他深吸一口气。
　　先试一试吧。
　　“沈董，”莫念抬起头道：“其实沈总最近实在太忙，苏小姐遇到什么困难，他难免有时候来不及照顾。所以他已经安排了我和程秘书为苏小姐提供帮助，有什么消息都需要直接向他汇报。”
　　这是句谎话，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否认。
　　好歹要想办法把沈连桦搪塞过去。沈执不愿让自己太多接触苏静，那就让程秘书和自己一起。
　　“......是么？”
　　沈连桦一笑，偏过头，看见苏静眼里又恢复了一点光彩，心想这小子倒是个会说话的，但怎么看都总觉得有些蹊跷的地方。
　　他一时还想不通。
　　“是。”
　　沈执应道，随即转移了话题：“爸，您走这些路大概累了，我带您去休息区看看。最近那里......”
　　眼看着几尊大神走远，莫念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程秘书刻意走得慢些，拍了拍莫念的肩膀。
　　他没敢太用力。这副瘦弱的肩膀已经不堪重负，他可不希望小家伙垮在自己面前。
　　“记得给你母亲打电话。”
　　沈连桦被沈执送到了门口。已经过了正午，太阳在冬天原本就挂得低，现在就显得更偏斜，在两个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好的，爸。”
　　沈连桦在寒风里回头看着儿子，半晌。想想也有点感慨——当初还抱在自己脚边哭的毛娃娃，现如今已经生得比自己还要高大了。
　　“小执，不是爸说你。你明年就二十七了，也该收收心。”


第66章 什么是安心
　　“嗯。”
　　沈执转过脸，嘴里不咸不淡地飘出一口白雾。
　　说实在的，他有点恼火。
　　毕竟他平时用心经营公司，逢年过节除了凑巧有行程推脱不掉，也总记得按时回家里住上两天。就算他在外面玩惯了，偶尔走漏风声，安排人及时掐住那些娱记的脖子，到最后都不至于掀出什么大浪来。
　　花费这么多功夫，他沈执这块鲜亮的招牌才算在里外都立稳当，沈家的面子也从没被砸在手里过。
　　沈连桦多少知道儿子在私下里是怎么折腾的。但明面上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基本满意，何况沈执早就过了立规矩的年纪，平时睁一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可唯独在结婚这件事上，沈连桦似乎已经铁了心。
　　“小执，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连桦听对方态度很敷衍，“嗤”一声笑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服气，我就知道。你看身边这些和你一起长大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可全都在考虑婚姻大事啊。”
　　“其实你爸当年也傲气得很。但后来和你妈不是好好的么？还有了你呢。”他脸上和蔼地褶起些皱纹。
　　沈执见他难得打感情牌，意识到这事儿在沈连桦心里份量不小，没吭声。但想想又觉得滑稽，跟着笑起来。
　　当初算老头子运气好，和家里安排的结婚对象一见钟情，刚认识三个月就领了证，婚后一片祥和。可沈执从出生开始就只喜欢男人，现在和苏静相处了小半年，关系简直势同水火，明眼人一看便知两人连做朋友都难。如果硬要将他们撮合在一起，只怕今后有这两家后悔的。
　　他的确不懂什么婚姻，但沈连桦在这方面显然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爸，”
　　沈执显出诚恳的样子：“小苏是个好女孩，上次那件事，我也并不怪她。我想您可能听说了，我和她都觉得彼此不合适，这并不是时间能解决的问题......”
　　“您把小苏介绍过来，的确是为我好，我完全理解您希望我结婚的想法。但这件事急不得，总要有个合适的对象才行。”他又道。
　　这一连串漂亮话，听得沈连桦稍有些动摇。但一想到这小子在他面前常夹着狐狸尾巴，他又记起自己这趟行程的初衷来，道：
　　“小执，我们正是看你工作忙，才替你做主的。你如果平时愿意多注意些身边的女孩，恐怕现在连孩子都有了，还至于站在这里和我理论么？”
　　“趁年轻多做重要的事，有空就和小苏聊一聊，别让那些无关的人耗费你的时间。”
　　一阵冷风猛然扑过来，沈执不得不稍别过脸，缓口气。
　　“......爸，您想多了。”
　　沈连桦却像没听见似的，抬头看着天上稀疏的云线，随口扯了一句：
　　“天气不错。”
　　风直刮得人耳朵疼。
　　“哦，对了。你爷爷最近来电话说，希望你过年的时候去那边住几天，顺便把家里那只小狗也接过去。它叫什么来着......？我好像很久都没带它散步了。”
　　“沈董，您不如和沈总坐进车里说吧？”秘书摇下车窗道：“我去给您买杯咖啡。”
　　她记得上回这两位聊私房话就闹得不怎么愉快，沈连桦当天一直黑着脸。现在要是再冻出什么毛病，回去还得拿自己试问。
　　“不用。”沈连桦摆手。
　　他瞥了一眼沈执。对方脸色有点阴沉，这是意料之中的。
　　臭小子，以为瞒得过苏家就能瞒得过我？之前看在和那些明星厮混的时间很短，也都断干净的份上，就不予追究。现在苏家人主动把千金送到眼前了，不仅不抓住机会，竟然还想着耍手段把人送回去......简直荒唐！
　　那个叫莫念的学生，看样子倒是个聪明人，应该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两人迟早会分开，根本用不着自己操心。
　　——真邪门，男人又生不了孩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执哥，你有什么心事么？”
　　莫念再次确认自己已经将东西归置妥当，抬手关上了办公室的灯。这两天程秘书家的孩子闹湿疹，需要抽时间在医院陪同，因此下班后的收尾工作基本就交给了莫念。
　　其实不必说，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沈连桦前天结结实实给莫念来了个下马威，又把沈执叫出门半天，后者回来的时候也是脸色青黑，想必没聊什么好事。
　　有沈连桦隔着，莫念和沈执虽然工作上离得近，这几天却极少能真正搭上话。
　　“没事，”
　　沈执道：“你也可以回去了。”
　　莫念一愣：“不需要我开车么？”
　　“嗯。”
　　莫念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昏暗下去的走廊。
　　他不太喜欢这个时刻——两个人工作了一天，精力和耐心都消耗殆尽，彼此很难有什么好脸色看。
　　“其实......我打算今晚去角街看看，”莫念挠头：“听说S市很有名气的咖啡馆Comet在那里开分店，店里养了两只雪鸮。我之前已经关注很久了。”
　　“嘿，执哥让我这么早下班，真是帮大忙了......”
　　他刚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原本想表示答谢，现在这话里反而有点卖惨的意味，听起来蠢得很。于是又补充：“那里的驻唱只在特定时段出现，现在赶过去正好。”
　　沈执看了他一眼。
　　“执哥平时会去这种地方散心么？或许你更喜欢高尔夫球场这样的地方？”莫念玩笑道：“我嘛，比较喜欢和许多人安静地共处。那样让我觉得很安心。”
　　“是么。”
　　“是啊......可以放假戒备，不用担心人们远离我。这种感觉很难得。”莫念一笑。
　　“执哥觉得什么是安心？”
　　“我没有考虑过。”
　　这是实话。生在沈家，只要他沈执还在喘气，就要参与各种复杂、狗血的纷争，最近的麻烦甚至还越甩越粘！他可从没那些闲工夫躺在被窝里考虑什么“安心”。
　　“唔。”莫念顿了顿：“那......执哥今晚有空么？”
　　空自然是有的。
　　身为助理，莫念对沈执的时间安排一清二楚。但他还是要问，毕竟空闲是一回事，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尤其在眼下这种“特殊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