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分手,你超爱(102)
“他青春时期遭受过一段长时间的霸凌,对特定的词语有过激的反应。也有追求刺激记录,具体表现在飙车竞赛,以及跳伞运动。”
“事件发生前,他和我谈话中提到赛车,我以为他心态好转重拾爱好兴趣,意外很突然。”
“高架桥,唯一影响的因素可能是暴雨天,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波动。”
“不知道是否与他某次暴雨造成的记忆创伤有关。”
心理医生是白种人,全程英文交流,周妄从他那里拿到了沈驰最后的心理咨询诊断。
“我相信这是一次意外,并非他主观造成的一次自杀。”
“你去医院见到他最后一面了吗。”周妄问他。
“医院被陈家封闭,具体消息无从得知。”
“他真的死了吗。”周妄问。
“我很抱歉。”
周妄没想过有天会亲自和沈驰的亲生父亲对峙,男人一大把岁数了,他腿脚并不方便,身边要跟着人去看管的,手持手杖,行动缓慢。干枯的手上戴着翡翠和黄金,说话习惯粤语和英语掺杂着。
周妄听粤语困难,两人对话全程英文。
“我知道你。”陈垣视线落在周妄身上,雪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他将身边的人都安排出去,和周妄面谈。
“他死了我也要知道埋在哪。”周妄不想和他多说。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和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在他把车撞向我的时候。”他说话总莫名其妙地停顿,咬字散发着一股英伦腔,周妄听得很累。
“你是说,当时是他开车撞你,才导致意外吗?”周妄相信沈驰能够做得出来。
“一个人,愚蠢到连亲生父亲都要置于死地,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陈垣姿态高高在上。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他的生命呢,出轨,破坏自己的家庭,还要私生子,你让他活下来就受人唾弃,背负罪名。”周妄说。
“难道我没给他补偿吗,我没有给钱抚养他成人吗,他用的吃的,没有在我的经济基础上吗。他的起点,是你这种人踩得上吗。”陈垣说。
周妄气笑了,“你这种经济基础又怎样,你给钱又怎么样,你怎么不当初记得带套呢。你怎么不知道离婚呢,用着你和你太太的夫妻共用财产去养私生子很光彩吗。”
“你以为养狗呢,呼来唤去的,现在人死了,我问你他人呢,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陈垣气得拍桌。
“ 他的死,全是你一手造成。”周妄和他对视。
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陈垣长叹口气。
“我总想为年轻犯下的过错而洗罪,虽然他是我的私生子,但我自认待他不薄,其他几个孩子没有的,我总偏爱于他。我没有想过让他失去生命。”
“他宁愿死,也要断掉和我的关系。我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
“痛苦到他需要用死亡解脱。”他目视地面,眉头皱紧。
“我放过他了。”陈垣说。
对外宣布的死亡新闻是假的,真正的沈驰躺在医院的ICU接受治疗。
周妄松了口气。
是意外,不是自杀。
他没死。
病历报告周妄看了,没有严重骨折,轻微脑出血,陷入昏迷状态并没有醒来。
“双侧脑室、三四脑室大小形态正常,中线结构无偏移。有血肿,现在情况是等意识清醒。”周妄给陈周庄打电话。
“片子你看了没,给我看眼。那边医生怎么说。”陈周庄问。
“嗯,我发给你了,医生说暂无生命危险,就是等他昏迷醒来不知道要过多久,且不保证无后遗失语症,记忆缺失或者植物人的概率。”
“车祸这种情况骨折和脑部受损是必然的,医院名字我给王导了,他应该认识人,保守治疗,急性周期是3-5周。再等等。”
“能脱呼吸机吗。”陈周庄问。
“能脱。”
“转院。回北医。”陈周庄说。
人生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在他脑海里闪过,幼时母亲的怀抱,满分的试卷,一张张转学申请,心理治疗报告单,暴食一次又一次的胃胀,嗜睡昏迷的意识,暴怒后无尽的自责,辱骂字眼,性快感。
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沈驰。
那人的轮廓好看,清瘦的脸颊,漆黑安静的双眸,望向他的时候总带点那么丝不屑却又藏不住爱意。
好困。
他又在沉睡了。
他万分的害怕,掉入黑暗的,无尽的深渊。
然后有双手托住了他。
周妄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这是他为数不多地走进寺庙。四月高香拜佛,踏青时节寺庙人潮熙攘。起初并不真诚的心在此时也虔诚了起来。
他在佛的面前长跪不起,沈驰还是没有醒来,周妄已经身心俱疲,北苑最好的脑科专家都在北医了,但最后的结果还是等待。
和死神抢人抢赢了,但是抢回一个健全的人,也是要概率的。
周妄每天都住在医院,沈驰有任何变化都被看在眼里。他见过沈驰最丑的样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
怎么有人真的会爱着爱着就真去死了呢。
他等沈驰睁眼的那天,等他说话的那天。周妄不能接受再失去他了。
像油画里的世界一样,云很白,树叶很绿,风吹过窗帘,摇晃着的千纸鹤风铃清脆地响在他的耳边,沈驰如大梦初醒,视网膜接触光的瞬间,世界焕然一新。
“醒了?”周妄凑过去,笑着看他的眼睛。
“别装失忆。”周妄来到了他的身边。
当意识回到这具身体的那一刻。
沈驰完成了“重生”。
——
从ICU出来住进普通病房的日子里,沈驰的床位旁就没消停过。
周祈送来丑的要死的康乃馨,他的好朋友白毛小姑娘在沈驰脸上用水彩画着“早日康复”,陈周庄携妻子看望,念叨着让沈驰帮忙取小孩的名字,他老婆怀孕了。
病房里几个人同时说话,叽叽喳喳让沈驰的脑袋疼得厉害。
“那是周妄给我削的苹果。”沈驰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季升抢他苹果塞嘴里。
“哦,怎样。”季升欠欠地看着他。
“老公你看他——”
周妄无语地削了另一个苹果,塞在了他的嘴里,“乖昂。”哄小孩似地哄他。
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健康,唯独嗅觉变得迟钝,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送来的众多花束中,沈驰看见了那束满天星。
他高中成人礼的那年,沈清雅送的是同束花。
沈驰也是在这个瞬间,彻底和她释然了。他将有新的家人。朋友。以及属于他的世界。
爱人是难养的花,周妄用了很久才让他重新盛开。
——
夏天傍晚,暴风雨来临,阴云遍布,狂风四起,树枝摇摆叶子簌簌响。
两人躺在床上,周妄以极其刁钻地角度用手机和沈驰自拍。两张脸紧紧贴在一起,拍完发现都没穿衣服,跟床照似的。
“知道你当时清醒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周妄说。
“什么。”
“你说,别分手...别分手。”周妄学着虚弱的语气,“求你了周妄大帅哥,别分手。”
“真的假的。”沈驰怀疑。
“嗯,当然是真的。”周妄拉过他的一只手,十指相扣,拍了照片。
周妄终于舍得将他官宣在了朋友圈,沈驰向来以为自己朋友圈是豪放派,没想过周妄比他还狂野。
——已婚,扣99,谢谢。
——【图片】
“你对我求过婚了。”沈驰问。
“当然。”周妄说。
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狂风呼啸。
床单上十指紧扣的手,两枚戒指闪烁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