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50)
“干什么!”戚林专心丈量着仙人球。
江亦深没有回答,过了几分钟才趿拉着步子走出来,扶着墙面,看起来起床气还没消下去,这一觉睡得地崩山摧壮士死。
“宝宝。”江亦深在玄关锲而不舍地叫他。
戚林撑着膝盖站起来,过去又亲了亲他,才见到江亦深满意地弯起眼睛。
“戚林”比他们手脚利落得多,甚至抽时间热了两片面包,顺手冲一杯豆浆,喝几口便背上包出门。
江亦深与戚林紧随其后,在地铁站内分道扬镳,早高峰的地铁很拥挤,半个魂都被挤扁的样子很惊悚,好在快要到学校站时车厢空了些,能有片立足之地。
于嘉明比他们想象中起床更晚,二人摸到寝室时,屋里还关着灯,这人刚刚坐起来,在床铺上回手机消息。
江亦深看了会儿,感叹道:“他居然还会玩手机。”
这阵子的监视让他们密切参与到了于嘉明的生活中,以很诡异的视角深入了解了这个人,这样的感觉很怪异。
在过往的相处里,戚林和江亦深只把于嘉明当成个形象扁平的路人,利己、自私,手段肮脏且不高明。
如今他们见到了于嘉明桌子上的死亡笔记,忽然被输入了“这人也有自己的爱恨情仇”的桥段,只觉得浑身像有蚂蚁爬一样别扭。
于嘉明回完堆积的消息,从上铺下来,站在桌边,忽然开始换衣服。
戚林和江亦深吓得炸毛,跌跌撞撞地转身往墙里跑,你推我搡地冲出门去,站在走廊中面面相觑。
直等了足足五分钟,江亦深才迟疑地钻回房间,发现于嘉明正在和人打电话。
“有情况有情况。”江亦深拉住戚林的手,借着窗帘透入的光,能看到于嘉明阴沉的脸。
都不用猜就知道于嘉明有多恨电话对面的人,他的脸色甚至比被邢芸质问时还要臭。
那时只是不甘和怨恨,此时便是纯粹的恨,阴冷地聆听着对面人的指示,牙关紧咬,腮帮子都鼓起来。
“在十月之前,我不会和你见面。”于嘉明吐出这几个字,尾音干脆,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屋子里的空气平白掉了八度,听筒内的声音清晰地传导过来:“下午四点,来不来随你。”
于嘉明举着手机,直到听到对面的忙音,才慢慢垂下手,把手机咣当一声扔到桌子上。
“为什么十月之前不见?”戚林小声问。
江亦深摇摇头,但他直觉这件事和保研有关,这段时间里他们几个最常说的话就是“十月份再说”。
躺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在挂断界面消失前,戚林快速看清来电备注,居然是“何健”。
电光石火之间,他猛地想起来了什么。
他知道这个何健,也的确在很多时刻听到过这个名字。
何健是校学生会的外联部部长,大三准备退会,九月份会正式交接。
戚林在院学生会呆过一年,遇到校级活动时多少听说过这人,何健和各同事都不太熟,也就造就了他对外风评还不错。
“于嘉明在学生会哪个部门来着?”戚林问。
江亦深说:“外联部。”
于嘉明垂眼看着屏幕光照亮的小便利贴,嗤笑一声:“得意什么,从小到大都这副狗改不了吃屎的样子。”
接着他又用极其恶劣的词汇骂了何健一句。
戚林重新审视一遍墙上的便利贴,发现所有出现在上面的人都是同年出生,与于嘉明年纪相同。
“下午四点,去不去看看?”戚林问。
“都不知道去哪儿,于嘉明看起来会放鸽子。”江亦深说。
戚林思索片刻:“应该是外联部的办公室。”
“他们听着不像说什么正经事儿啊,这还能去办公室聊?”江亦深挑了下眉梢。
也有道理。
“算了,去碰碰运气吧。总不能一整天都蹲守仙人球。”江亦深说。
于嘉明在椅子前生了起码十五分钟闷气,看得出来他对何健此人恨之入骨,随后动作恶狠狠地拉开洗手间门。
江亦深和戚林对看其他男的洗漱不感兴趣,退出到走廊上,路过楼梯间,余光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后门楼梯间的门虚掩着,声音断断续续,隐约有“见面”和“没有买”一类字眼。
戚林比江亦深先一步识别出声音的来源,淡淡瞥他一眼,说:“你又在跟我吵架。”
“怎么可能!”江亦深挤进门的缝隙,见到另一个自己正像流浪狗一样蹲在楼梯旁边,对着手机很大声地讲话。
他在说:“你根本就不需要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其实也不在乎我送了什么吧。”
第44章 15:30
只听一句话,江亦深就从脑海中寻找到这一幕场景了。
他们刚为了借钱的事吵过架,昨天借出的钱连本带利还了回来,江亦深准备趁此机会和戚林和好。
今天是周末,他打算约戚林一起吃个晚饭,结果不知怎的聊到了七夕的安排。
江亦深问了戚林想要什么礼物,戚林说什么样都可以,不送也没有关系,人到场就行。
现在听着很寻常的一句话,却不知道怎么戳中了彼时身在其中的江亦深,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像被敷衍了一样。
两个人在电话里呛火,你一句我一句莫名其妙就吵起来。
“江亦深”坐在楼梯上,低着脑袋扣裤边,江亦深和戚林蹲在他面前,围观他忍着委屈不说,非要扯些其他事情来转移火力。
“江亦深”先控诉对方喜欢什么都不告诉他,又说感觉戚林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戚林记得当时他听到这些话时也火冒三丈,他那时还揣着刚买好的戒指没送,转头就被扣上“你一点也不喜欢我”的帽子,理都没处说。
于是他说江亦深老是想太多,平时看他不高兴了一问就是没事挺好的没有不开心,过了好几天又开始马后炮说自己那时委屈,这算什么的?
眼前的“江亦深”按照过去的争吵模式展开一段极其激烈的唇枪舌战,江亦深忽然拉着戚林站起来,拽人往外走:“快走!”
“嗯?”戚林还没听尽兴,被他拉得踉跄一下,“急什么?”
“走了!”江亦深心急如焚,长臂一揽就把戚林搂起来,半抱半扛地推出门。
戚林在离开楼梯间的前一秒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抽泣声。
“哦,你要哭了。”他说。
江亦深扛着人,嘴硬道:“我没有。”
戚林觉得他应该笑一下,可他笑不出来,趴在江亦深的肩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楼梯间,一步步远离了属于这个时空的他们的痛苦。
“我以前说话是不是很难听?”
“还行。”江亦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勉强,刚刚的场景重现补足了电话另一端的戚林没有见过的部分,让他感觉自己像青椒展开图一样被切开摊平展示出来,有点丢人。
戚林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我以前不太会谈恋爱。”
“现在也没好到哪去。”江亦深闷闷道。
两个人沿着小路向教学楼的方向而去,路上不时有骑自行车经过的学生,戚林看着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夏天。
闷热的太阳将空气蒸得发烫,这条马路只有最靠边的人行道才有林荫,他们有时会把单车偷偷骑上去,人行道的路面没有马路那样平整,车框里放的东西便会被颠起来,发出一阵吵闹的噪音。
柏油马路晒得发亮,车轮碾过时弹起的石子都又烫又沉重,学生们匆匆把车子挤着停在为数不多的林荫下,胳膊挡着阳光跑进教学楼里,用空调风把闷热的暑气吹散。
那是戚林记忆中的校园时光,当时只道是寻常,一经走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记得此刻的自己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接完这通电话也没有胃口再吃饭,米饭只吃了一小角便搁置下来,浓重的疲惫压在身上、堵在胃里,他想去学校里找江亦深,可午休时间只有那么多,下午还要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