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要太好看(69)
霍仲山摩挲着少年额头和眼睛上的红痕,过了不知道多久,方时勉都要睡着了才听见男人微不可见地叹息,“以后别再受伤了。”
车径直开到云锦地下室,路过监控室时,方时勉一直盯着看,这会儿三月上半月,徐龙应该是在上白班。
车停在他熟悉的186车位对面,自从那次的砸车事件之后,方时勉每天上班都要把这个车位的监控专门调出来看一眼才能安心。
这还是第一次,他走到186车位,站在车位上看监控,方时勉觉得有点新奇,他瞧着那个监控摄像头,想象中说不定马哥正好看到,然后……
然后方时勉被霍仲山拉走了。
方时勉这会注意力在其他地方,没太注意霍仲山牵住他的手,他环顾周围空荡的停车场,疑惑,“这边的车位还剩那么多?”
云锦这个黄金地段,它的地下室车位被炒的很高,除了第二层划出了一处专门的临停区域,其他车位是全部售罄的,每天车都停的很满,方时勉还是第一次知道云锦还有那么大片的空缺车位没有停。
而且居然只有186那一块有监控,另外一大片空旷的地方,竟然根本没有监控。
直到被牵上电梯,方时勉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保镖都没上来,在只有两人的空间里,他低下头,看到了霍仲山与他牵在一起的手。
他轻轻往外抽了一下,不出意外地没抽出来,霍仲山反而抓的更紧,方时勉看他霍仲山手上鼓起的青筋,他的手心是温热的,有点点湿润。
方时勉忽然有种感觉,他感觉霍仲山好像在紧张。
电梯打开,方时勉被牵着走出去,他发现地面不再是熟悉的地毯,这才抬起头,看到了寂静的夜空与天上的一轮圆月。
方时勉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霍仲山要和他谈话。
这里是个天台,修的很有趣,大片的草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盖上了木板,木板上搭建了一个木屋,像是方时勉看的那种野外生存节目里,那些嘉宾就地取材,用圆木搭建起的庇护所。
草坪上有一个大帐篷,帐篷里面有点亮光,看不清晰。
方时勉被霍仲山从电梯的里带出去,踩着木板,一路走进那木屋里,木屋里面布置的很温馨,也铺了厚厚的地毯,还有冒着火光的壁炉,方时勉被霍仲山拉着,坐到了柔软的深棕色的皮沙发里。
像是童话世界。
“时勉。”
方时勉脸上还带着浓浓地好奇和探索欲,他一双水润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霍仲山,不自觉地弯起眼睛,“霍哥?”
漂亮少年身上的孩子气让成熟稳重的男人移不开眼,霍仲山失笑,“喜欢这里?”
方时勉忙不迭点头,“像是我小时候想象的秘密基地的最高级版本。”
“那我把这里送给你。”霍仲山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评价今晚的月色。
方时勉却一下子坐直身子,他看霍仲山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赶紧摇头,甚至试图抽回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可惜没成功。
“你知道我想对你说的话吗?”霍仲山静静地凝视他。
方时勉心里其实隐约有点感觉,但他大脑开始变得奇怪,有点飘忽,像是缺氧一样发胀,不痛,那只怪异的眩晕感甚至有点让人上瘾。
得不到答案的霍仲山没有显得很着急,他把方时勉拉得更近,另外一只手将人揽进自己的怀抱,带着安抚意味地轻揉着少年的肩膀。
“一点也猜不到吗,勉勉?”
男人嗓音低哑,带着蛊惑和刻意的引诱。
方时勉坐姿有点僵硬,这不是他第一次被霍仲山抱在怀里,却是第一次产生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霍哥……”
“勉勉。”霍仲山再次抚摸少年白皙额头上的红印,低声道:“我的确很早以前就和见过你,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时勉抬头看他,眼睛里充满迷茫。
“我在大院只居住过一小段时间,过得……不是很好,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书房反省,那时候我也没什么求生意志,就像是他们说的,那时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因为我一直都没死。”
方时勉不自觉地把另外一只手搭在霍仲山手背上。
“有天我突发奇想,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会死,于是在一个晚上爬上书房的窗台,”霍仲山稍微停顿,似乎陷入回忆,“就在我准备往下跳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哭,像猫崽叫唤一样小声,我找了半天,才看到你,很小一个,蹲在花坛旁哭。”
“你一直哭,我就一直看,我当时就想,小孩子的眼泪真多,能哭那么久,一定是遇到了很难过的事情,我要是再跳下来,摔得血肉模糊,岂不是要把你吓坏了。”
“我等啊等,后来我就从窗台爬下来,去书桌上摸了张纸,想了很久,才写了三个字,然后折成飞机往你那里飞。”
霍仲山眼中慢慢染上一点柔软的笑意,却又带着小小的遗憾,“可惜飞机没折好,纸太软了,半路就落到了其他地方,你没看到。”
方时勉似乎想起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是泪,他呜呜地低声哭着,湿漉漉地眼睛就那样看着霍仲山。
看起来很委屈也很可怜。
让人想要狠狠地抱在怀里,咬一口,恨骨血不能相融。
霍仲山盯着方时勉看了好一会儿,恶狠狠地收紧了揽住少年的手臂,紧紧地箍着他,缓慢问,“你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吗?”
答案却在霍仲山意料之外。
方时勉因为哭泣所以说得很含糊,但霍仲山还是听见他说,“我知道。”
霍仲山有一瞬间的怔愣。
“你写的别哭了。”方时勉说这句话的时候哭得很凶,泣不成声,霍仲山都怕他眼睛哭坏了,于是松开他们握住的那只手,一边拿纸给他擦眼泪,一边轻哄,“对,就是写得这个,别哭了宝贝。”
方时勉自己也拿衣袖去擦眼睛,但是被霍仲山不着痕迹地挡开。
“那个纸飞机我捡到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受伤的小鸟,它落到了灌木丛里面,天太黑,我看不清,我钻进去找了好久好久,真的好难找,身上都弄脏了才找到。”
方时勉看起来真的很委屈,眼泪流不尽一般,“那天晚上他们没有来找我,天都亮了,我看有阿姨出来买菜,他们也不来找我。”
“我,没有跑远,我就在楼下,他们都没有下楼,呜……”
那是年幼的方时勉第一次试图离家出走,也是最后一次。
没有人在乎的离家出走是被抛弃。
方时勉害怕被抛弃,比挨打还害怕,所以他不再尝试,但那张写着【别哭了】的纸飞机是他的意外收获,也是他的秘密。
那时候的方时勉坚定的认为,那是神仙给他的小惊喜,要他坚强一点。
“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委屈。”霍仲山眼眸微垂,为哭泣的少年拭泪,他撬动着少年已经松动的心房,目光充满柔情,“我现在还有话想告诉你,这次不折成纸飞机让你找不到了,我亲口告诉你,可以吗?”
方时勉哭泣渐缓,忽然伸手摸了一下霍仲山的脸,指尖在男人的唇角滑过,他的动作很慢又很轻,像是一种试探,又像是某种默许。
“我们永远在一起吧,时勉。”霍仲山俯身抱住方时勉,安静的木屋里有柴火燃烧的轻微响声,紧紧相拥的两人互换心跳。
他说永远。
在一起。
片刻后,方时勉把霍仲山轻轻推开一点,问,“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想和我在一起吗?”
“不止是喜欢。”
霍仲山坐到这个位置,经历过目睹过许多真真假假的海誓山盟,在重新遇到方时勉之前,他对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向来嗤之以鼻。
因为人的一生实在漫长,变数无法预计,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和财富才是真实的,可以给人带来欢愉的东西,所以他只相信自己能绝对掌控的东西。
人心却又是最难掌控的,所以他排斥,甚至于感到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