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长(34)

　　“李阡！”小周看见李陌爬起来发了疯的打李阡，慌忙抱住李阡，喊了一声：“阮哥拉住李陌。”
　　车就停在路边，这几步路好像就是走不完。
　　阮昭上前攥着李陌的手臂，李陌哭着去推他：“别打我！姐姐——”
　　“你放开我弟弟。”李阡冲过来抱住李陌，红着眼睛说：“你别碰他。”
　　阮昭摊开手退后一步，小周捡起阮昭的伞塞进他手里，小声对李阡说：“小阡别这样，阮哥也很担心李陌。”
　　阮昭叹口气：“李阡，把李陌送疗养院吧，医生说他现在已经有暴力倾向了，婉儿那么小，他今天已经伤到婉儿了，以后你不能时时刻刻这么看着他。”
　　“只要他不看见你就不会发疯，谁要你担心。”李阡口不择言，“你怎么不说把李婉儿送孤儿院？”
　　阮昭淡淡地说：“你要是不想养婉儿就交给我照顾。”
　　李阡抱着弟弟，深吸一口气，“阮昭，这样挺没意思的，你，还有晏长雪都挺没意思的。他给我一笔钱说是婉儿的抚养费，我收了，一分钱没动，都在婉儿的账户里存着。你给的钱付的是李陌的医疗费用，我一分钱没有挪。你害得我家家破人亡，我害得你家家破人亡，咱们没有能坐下说话的那天。四年前你自杀的时候没想过李婉儿谁照顾？晏长雪被你们害得只能一辈子坐轮椅，他不恨你还要护着你，他当你是长不大的孩子，威胁我不许去找你，阮昭，你真当所有人都是他？不是你弥补了我就不恨的。”
　　血海深仇横在中间，再也没有和解的那天。
　　这几年两个人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现在下着大雨，还在打雷，阮昭脑子里嗡嗡响着，不想在这里和她争吵，“我和晏长雪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李阡大笑，“如果不是我，晏长雪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腿是你妈妈害的。你妈可真有趣，差点害死晏长雪，还敢把儿子放在他身边。怎么？她算到晏长雪有一天会爱你爱到不敢报仇？”
　　“哈，她算错了。你阮家的事大半都是他做的。”
　　“你说什么？”阮昭睁大眼睛，“你说晏长雪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于晏长雪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自然也不知道其中恩怨。
　　李阡冷笑：“对，你忘了。”她笑着拍了拍趴在她怀里睡着的弟弟，轻声说：“你忘了。可惜了，你不爱晏长雪。真可惜。”一道闪电落下，照亮李阡扭曲的脸。
　　“李阡别说了。”小周扶着她的手臂，“我们先回医院。”
　　“为什么不让我说？哦对，你也是晏长雪派来的人，保护阮家小少爷的。”
　　雷声轰隆，阮昭头痛欲裂，他捂着额头，茫然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我爱晏长雪。”
　　第二道雷砸在耳边，阮昭松手，伞掉在地上，他抱着脑袋蹲下来，纷杂的记忆涌现，阮昭抖着唇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他。”
　　我爱晏长雪。
　　原来锁着记忆的秘钥是这一句。
　　他好像听见晏长雪在喊他，一声声地喊：“阿昭阿昭。”他心中哀恸至此，却是为晏长雪痛的，想一想都是撕心裂肺，他自杀了，晏长雪要怎么办？
　　他说一笔勾销，梦婷姐是不是在笑话他还没长大？
　　情人为阮昭说话的事实点燃了李阡的怒火，她指着阮昭问小周：“你觉得他可怜？他家破人亡还有人护他周全，你知道我们当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就为了给我弟弟讨一个公道，我爸妈被打的几天不能下床，我去给仇人当小三，我们家，好几年啊都看见有人笑，这样的事居然差点就被压下去了。要不然阮家自作孽，怎么会有今天的报应。”
　　小周叹口气：“阮昭已经这样了还不够吗？”
　　“不够！不够！！”
　　阮昭抬头，“那你说怎么样才算够？”他脚边有一块砖头，应该是最近的建筑空地遗落在这里的，阮昭摸索着捡起那块砖。
　　李阡的脸色煞白，眼睁睁地看着阮昭拾起砖头狠狠地砸在自己左手食指上。李阡甚至能听见手指被砸断的清脆声。
　　“阮昭！”
　　刚刚下车的晏长雪疯狂地转着轮椅。
　　阮昭抬头伸出手指给李阡看，“好了，我把手指还给李陌了。”他们终究还是要这么惨烈的方式收尾。
　　晏长雪从轮椅上跌下来，往阮昭的方向爬。
　　阮昭转身抱起晏长雪，嗓子哑哑的，“叔叔，我们回去了。”
　　他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晏长雪抖着唇攥住阮昭的手指。
　　高处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的极长，周围的风雨人声都已经和他无关，只剩怀里的这一个人。
　　鲜花着锦也好，辗转一身风霜也罢，阮昭再没有此刻这么安心。他断了手指，还了李家的债，还了父母的恩，余下半生，只需要偿晏长雪一个人的情。
　　「我听说仙女娘娘的神像前每天清晨都会供上一朵刚开的花，还必须要从城西一颗千年古树最高处的枝条上折下的，每日采花的时候总有许多百姓围观，渐渐形成了集会，要热闹整整一个花期呢。」
　　「那个仙女和你一点都不像。」
　　「我不管，小书生，你也要给我摘一朵花。」
　　「给你还是供给神像？」
　　「你傻不傻，当然是给我啊，嗯，就当你还债了。」


第44章 这一生，我们还是选择了留在人间…
　　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晏长雪生下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彼时明烛天南，别墅静谧如世外，宝宝眉眼都像阮昭，晏先生心满意足，坐在窗边看雪。
　　他靠在躺椅上就这么睡着了，阮昭走过来在他身上盖了一张毯子，晏长雪睁眼，看见是阮昭后，往旁边挪了挪，阮昭也躺下来抱着他。
　　睡醒后雪已经停了。
　　晏长雪迷糊等着阮昭抱他，先等到的是一个吻。
　　来年春回，落了一场春雨，重山次第铺开绿意，小周带着婉儿来辞别。
　　李陌发病伤到了婉儿，李阡终于下定决心把弟弟送到专门的疗养院，母亲留下来照顾他，而李阡，要带着婉儿回小周的家乡了。
　　小周说起这些事很平静，向阮昭复述李阡妈妈的话。她说这世界上没手没脚人都还好好活着，是我做妈妈的没有教好儿子，我已经赔进去一个儿子了，你把我的女儿带走吧。让她过自己的日子。
　　阮昭安静地听他说李家的事，一边看着小婉儿在别墅里疯跑，她还不懂离别，单纯地为新出生的宝宝高兴着。
　　小姑娘背着手羞涩地站在晏长雪面前，问，我可以摸一摸弟弟吗？
　　不是弟弟。晏长雪纠正她，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便点头，可以。
　　小姑娘轻轻地碰了一下摇篮里的宝宝，宝宝抓住了她的手指，孩子的瞳孔清澈干净，婉儿惊叹着，弟弟真可爱。
　　离开的时候，婉儿惦着脚尖告诉哥哥她可以学钢琴了，阮昭揉乱她的小辫子，说想哥哥了就告诉周叔叔，哥哥去接小公主。
　　这话大概只能哄住流眼泪的小姑娘。所有人都清楚，李阡不会再回来了，也不会再让婉儿见阮昭。
　　许梦婷常来，她的宝宝比晏东兰小朋友大两个月，是个小姑娘。两个新手爸妈手忙脚乱地围着宝宝转，都还不如晏长雪。
　　日子没了波澜，白驹过隙地从指间滑过，晏东兰两岁的时候阮昭陪着晏长雪去做了手术。
　　晏长雪做完手术后不久怀上了第二胎，还是双胞胎，怀孕本来就辛苦，再加上为期一年的复健，就算是晏长雪自制力极强，对于复健还是有些懈怠。
　　医生复查过把阮昭单独喊出去教育了一顿，阮昭哪里能想到男人这个年岁了还会背着他偷懒，索性推掉一部剧，连晏东兰都送到姑姑家暂住，然后带着晏长雪回别墅住，盯着他做复健。
　　晏长雪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医生检查过确定怀的双胞胎其实算是龙凤胎，其中有一个双性宝宝。阮昭高兴坏了，有一个像晏长雪的宝宝一定很可爱，连带着兴奋了还几天，从名字到衣服都考虑到了。两个人还在别墅，晏长雪复健锻炼的时候居然都有几次阮昭不来陪他了，晏长雪暗自和肚子里未出生的宝宝吃起醋来，只是他面上不显，阮昭一时都没有察觉，还问晏长雪要不要给小女儿和双性宝宝准备一样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