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86)
许是身份加持,应青炀突然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感。
大梁的开国大将军,会对他这种前朝余孽拔刀相向才是正常的。
阿墨这人认死理,被凶神恶煞地威胁过,便立刻把谢蕴拉进了黑名单里。
应青炀和阿墨一起长大,几乎没见过阿墨对某人这般不待见,他小声嘟囔一句:“应该不是说话难听这么简单吧?”
谢蕴的确从来没什么情商,做事冲动,总会不小心得罪人。
可与之相对的,这人爱憎分明,即便后来身居高位,该道歉的时候半点都不会犹豫,十分诚恳。
可惜撞上阿墨这么个倔驴。
谢蕴挠了挠头,他“啧”了一声,问边上的陈副将:“我让你穿消息回金陵,让工匠打造长戟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陈副将道:“早便去过信了。将军,杨崎那边,是不是得和陛下禀报?”
杨崎身子骨本就不好,下狱之后又受了酷刑,却没吐出多少东西来,这会儿行将就木,估计也没几天好活了。
倒是省去了判罪问斩的流程。
杨崎和裴期有旧,陈副将心思细,觉得自家陛下应该也会想去见杨崎最后一面。
但自从应小殿下醒来,这两人腻在一起整整两天,陈副将等得实在有些焦心。
他自己不敢去打扰,这会儿便撺掇起了谢蕴。
谢蕴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这种情况他见过,刚刚互通心意的爱侣都是这样的,如胶似漆,刀都劈不开。
谢大将军可不想上赶着去讨这个没趣。
两人还没想好谁去趟这个雷,外面便有一狱卒前来禀报,说是杨崎在狱中想见江公子一面。
江枕玉怔愣一瞬,似乎也没想到杨崎会主动提出见他。
应青炀瞥见他的神情,便知道江枕玉已有意动,他努了努嘴,道:“去吧去吧!让我一个人玩会儿。”
“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江枕玉低声叮嘱,给应青炀拢了拢大氅。
“知道知道!别这么唠叨嘛,烦恼得事情太多会变丑的。我肯定没事。”应青炀笑眯眯的,抬手轻抚江枕玉下意识皱起来的眉。
“小没良心。”江枕玉抬手敲了一下应青炀的额头,语带嗔怪。
“等我。”他自然地在应青炀唇边落下一吻。
随后转身和狱卒离开了。
应青炀:“……?”
应青炀瞬间觉得周围八卦的视线要将自己洞穿了。
这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少年郎在心里腹诽,却忍不住扬起了唇。
*
江枕玉离开演武场的时候,陈副将便也抬脚跟上。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杨崎的情况。
江枕玉没什么表情,说到底他和杨崎交情不深,仅凭那点和裴期的旧事,很难让江枕玉生出怜悯之心。
见江枕玉不为所动,他又说悲喜神教的人已经被抓了一批,但那指示人给应青炀下毒的老太监,还并未被抓到。
按照探子的线报,这人似乎往江南那边去了。
“悲喜神教打着反梁复应的名头,那阉狗肯定是认出小殿下的身份了,为何要指使人下毒?其中或许还有隐情,陛下,那阉狗抓住之后要怎么处理?”
江枕玉闻言蹙眉,他并未回答陈副将的疑虑,而是直接道:“杀。不必留活口。”
陈副将点头领命。
两人来到关押杨崎的地下监牢。
昏暗潮湿的空间里,杨崎被两条锁链束缚在墙边,他耳朵似乎不大灵敏了,江枕玉走到他几步之外,杨崎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眸看了江枕玉一眼,复又低头,释然地笑了几声,“原以为陛下不会来,看来我这个叔伯辈的人,还有几分面子。”
江枕玉不置可否,他问:“何事?”
“这些时日,我想了许多事,有几个疑惑,希望陛下解答。”杨崎自顾自地开口问:“我当年科举中第,自请来燕州,最后能成此行,是否为陛下授意?”
杨崎入了殿试,却主动请辞,上书陈情,说想到燕州为官。
他当时并不报什么希望,谁知当时的太上皇居然同意了,还直接给了他节度使的职位。
“是。”江枕玉冷淡点头。
江枕玉答得干脆,杨崎反倒有几分怔愣,“我为先太子旧臣,陛下怎可如此放虎归山?”
江枕玉:“用人不疑。”
他知道杨崎有几分才学,大梁初立时能用的官员太少,江枕玉其实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杨崎闻言忽地抬眼看他,盯着江枕玉俊美的脸,试图从中看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影子。
片刻后他突然大笑出声,“果然,果然……”
他笑够了,又感慨道:“陛下,你被裴期养大,本就该为大应臣子,合该甘愿为大应赴汤蹈火,为何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自己去争抢那登云梯?”
“君不君,臣不臣……成何体统……”
“去岁年末,朝堂风波不断,你前往琼州,已是心怀死志。你也想像裴期一样,丢下所有责任主动赴死?”
若是从前,江枕玉会说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和裴期是一类人,可现在,他却犹豫了。
他走过十几年的光阴,才忽然和裴期共情,觉得这世间万般人与事,都抵不过那人一颦一笑。
他与裴期终究有着无法割舍的血缘。
江枕玉闭了闭眼,“今日我若不在燕州,你早被谢蕴下狱处死。”
谢蕴冷心冷情,决计不会因杨崎与裴期有旧便网开一面,手握兵权的大将军雷厉风行,会一路扫平燕琼之地的隐患。
若原本的计划顺利,他死以后,谢蕴一路向北,沈听澜派兵向南,所有可能动摇到大梁江山的危险因素,都会借着谢沈两人斗法的表象,被杀灭在摇篮里。
“合该如此。”杨崎动作缓慢地点头。
江枕玉道:“杨家大小姐重病而死,你死以后,不会有人来替你发丧吊唁。”
杨崎轻笑一生,他本不认可这位晚辈,他代替大应皇室登临帝位,杨崎本该唾弃这人,可江枕玉高抬贵手放过他女儿,让他临死之前竟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他在江枕玉身上,看到了那熟悉的一点慈悲。
或许某些事情,本就是命中注定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崎忽地长叹一声,“旧事成空,陛下,向前看吧。”
他无法做到的事,希望小辈能看得更通透些。
被困在哪些陈年往事中的,难道只有他杨崎一人吗?
话语和呼吸一同停止在地牢中。
江枕玉长叹一声。
“我若身死,万般前尘都要跟着我一起下地狱。”
“我若活着,口诛笔伐烈火焚心都是罪有应得。”
江枕玉放不下。
*
杨崎的死并未掀起多少波澜,燕州节度使要重新任命,燕州府恐怕要乱上一阵。
但这和江枕玉没什么关系。
他一不管燕州府的公务,二不管官员任命,只需要关注应小殿下今日有没有按时吃药。
应青炀喝那些滋补的汤药喝得面如土色,出来遛弯的时候又撞上了谢蕴和阿墨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