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Gray(146)

　　“嗯。”梁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拿着签字笔的手一抖，便在伊万的年度评级报告上写了个D-。
　　D-是项目组内最差的评级分。再向下就是F，Fail，不合格，直接退回原工作地。
　　“我其实是想写A+的。”梁晋说着，抬起了手，轻轻抓住了伊万垂在病床边冰冷的手：“我到现在都忘不掉他看到那个评级分时的表情……那是他最喜欢的事啊……”
　　伊万的失望难过让梁晋心软，但他的心又是真的坚如磐石。
　　伊万在基地工作期间，他狠心地打压着这个本应站在科学山巅之上的人，又心软地不肯将D-改成一个F送他离开。
　　他疏远着那个轻轻地牵动着自己心绪和情感的人，却和那些可能被选中成为实验体的女人上了床。
　　梁晋的做法没法用简单的对错衡量，林辞和格雷无法给出评价。
　　梁晋却自己给自己做出了最终评判：“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懦夫。”
　　密室里静静的。
　　“其实，在海边遇到那具冻尸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我让你们将尸体护送回基地，是希望能够保留证据——我看不清究竟谁才是好人，谁又是坏人，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被杰拉德派来的、目的明显不纯的你们。”
　　“但我是个懦夫。我害怕被老师看出端倪，害怕万一事发，她们会孤注一掷地将所有Mute知情人处理掉，也害怕……如果证据被运回，最后调查出的真相与我的猜想一致。我害怕她真的是造就这一切血腥的刽子手。”
　　“所以，那时，我还是退却了。”梁晋说着，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英士失踪了。”
　　梁晋低低地说：“他已经不在了。”
　　“当她奇怪地坚持一定要让英士将尸体送回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只是我不敢承认……”
　　“我还在骗自己，英士是她的哨兵，他或许会听从命令将尸体遗弃，然后独自返回，他或许……但我也知道，他可能只是个弃子，只要她撤掉对英士的精神结合，他和尸体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基地。是我和玛德琳一起，判了他的死刑。”
　　原来是这样。
　　林辞想起梁晋当时对针孔的隐瞒：“在这件事上，你确实做的不怎么样。”
　　男人闻言，神色更加懊悔。
　　“但，或许除了那位哨兵和你自己，再没人有资格对你进行批判或原谅。事情已经发生，谁也不知道如果你提前将事件揭露将会是怎样的结果——或许更好，或许更糟。”
　　梁晋一愣，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向导。
　　“劝解别人，对别人的行为评头论足很简单。道理人人都懂，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头上时，大部分人未必会比被评价的人做得好。”林辞淡淡地说：“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论你怎么想，结果都不会改变。”
　　“而且，你被抓不就是因为决定丢掉那片障目的树叶，来调查这件事吗？”
　　梁晋愣愣地点了点头：“H793的出现，让伊万的才能被她注意到。我本想看住她……制止她。我以为，那个时候停下来，或许还来得及……”
　　林辞没说话。
　　梁晋言毕，也渐渐地低下了头，状态消沉。
　　在看过那份有关E级向导的研究资料后，他们都知道，来不及的，早就来不及了。
　　梁晋低着头，握着伊万的手，沉寂了好一会儿。
　　“但我现在知道了。没有什么事情会停留在原地等着我慢慢做出正确的决定。”随着这句坚定的话语，瘦削狼狈的向导紧紧攥住手里的人，缓缓地重新站了起来。
　　“我要救他。我需要权利和资源。”铿锵地话音掷地有声，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坚硬。
　　男人一扫先前的颓唐，眼里透着冷硬却活跃的光。
　　格雷意识到什么，冷下脸，护住身后的向导。
　　林辞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我不会再犹豫。”
　　“南极基地是向导权利至上派的‘领地’。所以，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不能被上层的那些家伙知道。”
　　“我的哨兵已经不在了，而我目前的状态无法对抗玛德琳留下的那些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林辞问：“你要我们做什么？”
　　“请帮我将知情者处理掉。”梁晋冷声道。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是一定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了。而且，这件事需要有一个‘始作俑者’。”男人说着，忽然向林辞和格雷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
　　“我会成为这个抓出始作俑者的‘英雄’，换取上面的信任，让他……”梁晋起身，转身看向伊万：“活下去。而你们……”
　　“好，可以。”不等梁晋说完，林辞便答应下来。
　　梁晋意外地看了眼林辞，将满口威胁地话咽了回去，顿了一会儿，才认真地低声保证道：“我大概知道杰拉德在做什么。自从他的第一任哨兵死后，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去做些什么。我其实也很想加入你们的队伍……为了这个我喜欢的小孩。
　　但现在，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将我拒之门外了。
　　我不会再询问你们的秘密，还有那些奇怪的能力，目标和目的。我会动用全部的能力，在事毕后协助你们逃离基地。”
　　“那就麻烦你了。”林辞说着，取出了怀中的档案袋：“看完这份资料，我们就去清理基地。你还能等吗？”
　　梁晋看了一眼林辞手中的档案袋：“在那些人找到这里之前，你们随意。”
　　林辞点头，拆开袋口。这里面就是他们的任务目标，他们马上就可以完成庄一鸣和杰拉德的嘱托，马上就可以找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超新星首领了。
　　“对了，我可以问一下吗？你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地答应我的请求。”另一边的梁晋像是纠结了一会儿，才终于发出了提问。
　　林辞抿唇，拇指下意识地在食指指尖掐了下去，不小心掐碎了138号档案袋资料页第一张的边角：“他是因为我才会加入作战计划的……是我没能救下他。”
　　梁晋闻言垂下眼，不再说话。
　　林辞和格雷则看到了微微泛黄的A4纸上那规整的黑体标题——Plan Dawning。
　　曙光计划。


第113章 幕后之人
　　塔岛的哨兵中，曾存在过一个地下组织。
　　该组织进行了一项名为“Plan D”的计划。D是Dawning，意为跨过夜晚的黎明，穿透黑暗的曙光。
　　曙光计划——这是哨兵曾告诉过他的。
　　林辞皱眉，担忧地看向格雷。
　　哨兵是曙光计划实验中的实验体，编号001。
　　察觉到林辞的目光，格雷回望，眼中同样带着不解和疑惑。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庄一鸣和杰拉德费尽心机寻找的东西竟然是“Plan D”的相关信息。
　　暂时按下震惊，两人继续查看手中的资料。
　　据庄一鸣所说，超新星的主使人是该实验的研究员。他们的任务就是整理出这份资料中的所有相关人员信息，再通过特殊加密信息渠道，将信息发给那个陌生的号码。
　　为避嫌，梁晋安顿好伊万后，便借口处理尸体和打扫房间，离开了密室。
　　快速地将一打纸张从头翻到尾，林辞和格雷的神情越发严肃。
　　“怎么会这样？”林辞将一张人员信息表抽出。
　　表格的制作格式与E级向导培育计划中的格式大致相同。
　　贴在最左侧的一寸免冠照，还有姓名、年龄等各类信息——是曲珍白玛。
　　但这不是最让林辞吃惊的地方。
　　最让人震惊的是，这份“实验”资料中，没有任何与那个秘密地下计划、或曾经的实验有关的信息。
　　厚厚的一沓A4纸，约莫百张，竟然全都是人员信息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