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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向)Gray(192)

作者:念宝儿 时间:2023-08-13 10:32 标签:哨向 群像 烧脑

  抱着娃娃的矮小女孩看到林辞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瘦弱的身体晃了晃,忽然试探地向林辞走来。
  林辞安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女孩的目标是自己落在地上的手枪,也知道女孩怀中的布娃娃里藏了一把满是鲜血的锋利匕首。
  一个能活到现在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
  但没关系。他实在是,太累了。
  腹部传来刺痛的同时,林辞听到了枪械上膛的咔哒声。
  砰砰砰砰!
  子弹划过林辞的侧脸,那条几乎烂在了他脸上的纱布终于彻底断裂,掉了下来。
  女孩大睁着一双褐色的眼瞳死不瞑目,那倒下的幼小身躯被鲜血染红,千疮百孔。
  三台自动式机关枪熄火,缩回了天花板上的暗格。
  “为什么?为什么?!”林辞嘶吼着,“看”向身侧的防弹玻璃。
  “你竟然真的知道我们的位置?”史密斯惊讶的声音仍旧是从喇叭里响起的:“默克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
  “向导。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林辞压抑着情绪,躬身从女孩余温尚存的小手中拿过了那把枪。
  “干什么?”林辞“看”到史密斯从座椅上站起,同哨兵打了个手势。
  哨兵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肥硕的向导对着话筒高傲地说道:“当然是用事实告诉你们这群废物垃圾。在这个世界上,向导才是人类命运的灯塔,是最伟大的引路人。没有人可以违背向导的命令和意愿。与向导为敌的家伙,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咯吱——
  向导身后的拉门打开,哨兵回来了。
  回来的高大男人手中还拖着个半人高的铁桶。
  那里面的人是戴焱。
  砰砰砰!砰砰砰!
  六发子弹接连撞上玻璃帷幕,却没能造成一丝划痕。
  林辞愤怒地疯狂扣动着扳机,但那把枪已经没有存弹了。
  那“咔嚓、咔嚓”的扳机扣动声在空荡的斗兽场内回旋,可笑,又可怜。
  “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林辞丢掉枪,扑向单面玻璃,狠狠地用拳头击打着那道将他与亲人隔开的天堑鸿沟。
  “放心,他还没死。”史密斯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嫌恶的表情,他同哨兵挥手,示意他将铁桶拖远一点。
  “只是突发奇想,试一下古书里说的‘人彘’?是不是真的还能活。”史密斯说着,重新坐回椅子:“这书还是你们亚裔先祖留下的呢!用筷子的亚裔?哈!”
  “你不是说,不是说只要我能赢到最后,就放我们……”林辞趴在玻璃墙后,低声喃喃着。
  “你没有赢到最后。我也从来没想过,让你们这群垃圾活着。”
  “无论你们做了什么。最后,都必须给我去死。”史密斯示意哨兵动手:“先是这个肮脏的东西。最后一个就是你。”
  哨兵抬掌,击向戴焱唯一露在铁桶外的头顶。
  “啊!!!——”
  单侧可见的防弹玻璃碎了一地。
  高傲肥胖的向导呼吸骤停,蓦然倒地,微微凸出的眼球里封存着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里的不敢置信。
  还有那非人般强悍无敌的哨兵,忽然红了眼,击向戴焱的手掌一转,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他便开始了疯狂的自残。
  发生了什么?
  林辞好像记得,又好像完全不知道。
  是有什么东西伴随着他的痛苦与崩溃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的记忆总是被疼痛和悲伤搅成一团,混乱不堪。
  他只能从那些被自己深埋心底的影像中竭力抓取,抓取到一个个破碎的片段。
  一时是史密斯被利刃切割成上千块的残尸,一时是哨兵失去了身体的脑袋从鞋边滚过,一时又是那个被断手断脚、割舌挖眼,烙铁烧身的男人的声音,在脑子里转来转去。
  ——儿子,史密斯和他的哨兵都已经死了,你已经替我们报仇了。放下吧,逃走吧,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已经,报仇了吗?
  他替哥哥姐姐、替贫民区的大家,替那些惨死的人,报仇了吗……
  林辞不知飘去了何处的灵魂渐渐复位。
  灰蒙蒙地天空中,雨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不停地洗刷着这个肮脏的世界。
  他正站在一片废墟当中。满地的碎玻璃碴昭示着这里就是之前的那间困兽之笼。
  血,好多血。
  林辞轻轻转动了僵硬的脖颈,看向四面八方——他的视力竟然恢复了——数不清的枪管黑洞洞的,将他包围。
  而那些持枪的Mute士兵的眼中则满是恐惧。
  滴滴!滴滴!
  怪异而欢快的警报声飘荡在阴云密布的伦敦基地上空。
  林辞是后来才知道的,那警报是基地的向哨监测系统,每当它响起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哨兵,或向导。


第154章 旧地
  滴滴,滴滴!
  林辞被基地尖锐的警报从噩梦中唤醒。
  三架喷着彩色粒子尾焰的机甲划过夜空,细密的雨帘在粒子光束的照射中一闪而过。
  原来是敌袭预警,不是向哨监测系统的警报。
  是了,那些事早已经是过去式了。
  林辞本能地松了口气。
  通讯器的虚拟投屏在黑暗中亮起。
  凌晨三点。
  摸了摸被冷汗浸透的睡衣,林辞干脆直接将衣服脱去,在微凉的空气中赤膊走到靠窗的书桌边。
  差点就要隔夜的冷茶顺喉而下,失律的心跳速度渐缓。
  林辞倾身,将紧闭的窗扇推开了一条细缝。雨水毫不客气地透过缝隙钻进屋内。
  这里是伦敦基地。
  绵绵的阴雨还是和当年一样,喜欢不分昼夜地随心而落。
  时间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在他梦中出现过的雨夜。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与没有丝毫光亮的世界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窗,沉默对视。
  只不过,彼时,贫民区的夜晚是因为没有路灯才会这么昏暗,而现在的伦敦基地则是在为战时节省能源,所以关闭了路灯。
  是因为回到这里,所以才做了那样的梦吗?
  那些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的旧事,那些被他刻意深埋在心底,从不翻看的旧事。
  林辞任由雨水打湿了自己的手臂,却说不出究竟是雨更冷,还是他的皮肤更冷。
  轻轻搓捻着指腹,向导有些出神: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过去的那些事?
  他早就在当年手刃了仇敌,为贫民区与向哨、基地、富人区之间的仇恨画下了句点。
  而且,他也答应了戴焱,放下无谓的仇恨,忘记过去的自己,好好活下去。
  林辞突然感到一丝怪异。
  他昨夜的那个梦好像确实与一直以来的噩梦不太相同。
  从前的噩梦虽然同样会让他感到恐惧与绝望,但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对回忆这些事情的抗拒,以及兄长的遗言对他产生的影响,那些让他感到害怕、绝望、无助、悲伤的人与事,其实都已经被梦境具象化成了一些单一的、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令人畏惧,却又实实在在地触及他软肋的东西。
  比如,那永远横在视线中的麻布纹理,是他当时失去视觉,看不到周边所发生的一切的不安;那被鲜血渐渐染红的灰白视野,是亲友相继死亡的缩写;那条束缚了手脚的麻绳,是他作为一个普通Mute面对进化人时的无力反抗;还有那总是炙烤着自己的滚烫烙铁,是他想要代替兄长承受那些残忍酷刑的愧疚与执念……
  自从决定按戴焱的嘱托生活下去,林辞其实早已将自己的恐惧分析透彻。
  他早就看开了,即使放不下,也看开了。
  可今夜……从他再次来到伦敦基地,已经过了半年多,怎么偏偏就在今夜“触景生情”了呢?
  林辞皱眉:不,这次的“梦”,与其说是梦境,不如说就是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点滴——与事实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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