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觊觎系统幼崽!!(158)
而他竟无法将视线从那只鸟儿身上移开。
不该拒绝的。
不该跟父亲说自己不需要人陪。
不该让梨难过,推向了其他人。
此时此刻,他只想让小崽崽陪在身边,永远属于他而不是别人;好似一切本该如此。
许凌西呆呆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他没有发现的另一个角落,两个用了些法术隐藏起自己身形的围观群众交头接耳。
“天呐,我好感动。”女仆拿起手绢假模假擦了擦眼泪,“仿佛看了一部幼崽过家家版失忆虐恋,‘不记得你但好像很爱你’vs‘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永远爱你’……”
“别把你那套复杂的成年人想法放在纯洁的小朋友身上。”管家冷酷道,“而且还不都是你造的孽……离远点别挤我!”
*
“不行,我不同意。”
大祭司对圣子从来严格,却很少有这样近乎发怒的严厉语气。
他在房间转了几圈,一种前所未有、不受控制的恐慌爬遍全身。
圣子抱膝靠在沙发上,他总喜欢用这个姿势坐着,环抱自己就能够多增添几分安全感。
他对监护人的拒绝没什么反应,扭头看向外面,全身心沉浸在被风一吹就散的云朵上。
一棵繁茂馥郁的金桂开在窗户旁,枝桠崎岖地伸向天空,层层叠叠的金色小花缀满树梢,一只有着明黄色喙的鸟儿停在上面,轻轻一抖,落下一场馨香的雨。
见少年压根没看自己,大祭司走到他旁边,加重语气:“明日就是祭典了,您要在众人面前登场,必须要保持绝佳的状态,绝不能出差错。如果伯爵并未被附魔而您为他治疗——我希望您没有忘记,上一次触碰普通人之后您在床上躺了三天都下不来。”
“明天是祭典。”圣子重复他的第一句话,没有从桂花树和鸟儿移开视线,语调平平,“卡斯特伯爵却不能出现在卡斯特的秋日祭典上。”
大祭司一噎,听上去好像的确不妙。
但这不是重点。
“那是卡斯特家族需要考虑的问题,我听说他们原定就要正式介绍许凌西小公子,也许只是从简单的亮相变成了主持。这对爵位继承人来说并不是很困难的考验。”他道,“而您,殿下,您属于教廷和神庙,属于全菲亚兰。你们从来都不能放在同一盏天平上。”
少年终于转过脸:“伯爵的症状,完全符合被附魔。我不会有事。”
大祭司仍不同意:“您没有亲眼见过,不是吗?梨的年纪太小了,他无法分辨这些;他甚至告诉我他在不久前变成过猫和水母。此次出行是为了秋日祭典,而非为平民布道和驱魔,分管此事的祭司告假,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绝不能让您冒险——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圣子不说话了。
他在成为圣子之前就是个性格沉静淡漠的孩子,现在更是如冰似雪,几乎没有波澜,更别提愤怒这样大动干戈的情绪。
但现在很明显就是在生气。
从他抿起的唇线,不肯对视的眼神,还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染上薄红的耳尖,都能看出小孩儿正在生闷气。
成年人拿这个样子的他没办法,只得让步:“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城里的医生和驱魔师,他们会在午夜时分抵达。如果顺利,不会耽误明早的开幕。”
圣子直直盯着他:“那如果不顺利呢?”
如果不顺利,就是天命。大祭司本来想这么回答,可看见少年起身走下沙发,随波逐流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会去救他。”圣子拿起蕾丝白手套,“我不想让哥哥失望。”
他十五岁了,养在教廷雕龙画凤、严防死守的囚笼中七年了。
梨觉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这么多年来,小幼崽是唯一一个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在他面前没有忌惮和疏远、会对他甜甜一笑的人。
他不想在那双纯真的眼瞳里看到伤心。
少年赤着脚与成年人擦肩而过,听见后者染上怒意的声音响起:“您不想让他失望,就要让我失望吗?”
他的脚步顿了下,没有回答,接着往前走。
却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攫住。
仅需要单手挟住他的腰,就能让单薄的少年动弹不得,毫无反抗余地地被抱起,比搬动人偶还要轻松地放在了床边。
圣子对此并不意外,他平静地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伸手掀开了对方的帽檐,露出那张几乎不曾在人前展现过的英俊脸孔。
“你在担心我吗?”他对上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那是当然。您的安康与否关乎全菲亚兰——”
“那你呢?”少年问,“你不是大祭司,不是教廷,不是菲亚兰子民的一员。我不是圣子,不是飘渺的吉祥物。你作为你,担心我,是吗?”
他的视线随着男人站起的动作仰起,漂亮的眼眸上挑。
纯洁的,不可玷污的,却又诱人摘下的青涩果实。
男人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捂住自己的眼睛,连同叹息一道:“……我怎么会不担心你呢?”
连尊称都没了。
小孩儿得逞似的翘起嘴角:“那就陪我去吧。有你在的话,我不会有事的。”
他作势又要下来,立即被制止:“殿下!”
圣子望着他,瞳孔深潭般寂静:“不要叫我这个。”
男人无可奈何,放软语调:“小惟……”
久违的、听起来已经有几分陌生的名字像个开关,抽走少年的固执,乖顺下来,任凭男人将自己拥入怀中。
他抱着监护人的腰,侧过脸,耳朵贴在他的腹部,仿佛在并不合适的位置寻找心跳,发声也跟着闷闷的。
“你不放心我吗?如果是这样,那我不要当圣子好了。”
大祭司闻言一滞,胸膛很明显地起伏了一下:“不可以说这么任性的话。”
至高祭坛的拣选是神明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违悖。
他垂眸。
“还有三年,殿下,还有三年您就成年了。”大祭司虚虚地梳理着他的长发,不知是叮嘱还是叹息,“您必须时刻保持自己最好的状态以便献给魔龙,这是远比出席什么卡斯特秋日祭更重要的事。”
历史书上写满了人类面对魔龙时的英勇无畏,事实上盘踞在大陆最北的威胁从来没有消失、甚至没有减弱过,反而每次联军出动都会引得魔龙勃然大怒,在小小的撤退后千百倍地报复回来。
菲亚兰王国别无他法,只好从祭坛中选出圣子,待成年后送往“深渊”,以平息魔龙之怒。
谁都知道那是一去不复返的单行道。
然而牺牲一个、几个孩子,和牺牲整个北方陆地、乃至全菲亚兰的安全相比,孰轻孰重,人人心知肚明。
圣子本人更是再清楚不过。
八岁之前,他和任何一个普通孩子没有什么差别;
八岁之后,他成了菲亚兰至高无上又镜花水月的象征;
十八岁后,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仅能维持数年和平的祭品。
他才十五岁。
但人生沙漏的倒计时已经所剩无几。
“三年之后,我就不能再许愿了。”少年声音安静,“起码现在,我还想靠自己的力量,实现别人的愿望。”
*
入夜后,城堡笼罩在虫鸣的阒寂中,唯有伯爵的起居室中仍灯火通明。
除了卡斯特父子俩,还有圣子、大祭司、管家和女仆,以及唯一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光是出现就很重要的小小男仆。
许嘉航和之前比起来没有改变,既未好转,也没有恶化,像是陷入静止状态。
圣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进行初步检查,许凌西和大祭司一左一右守着,却又保持着绝对距离。
另外三人待在可以看见卧室情况的客厅走道,远远看着。
女仆心情很好:“我家喵铃宝贝可真厉害,光靠气势就能把愚蠢的人类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