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蛟(65)
玄鳞语气随意:“她一进门我就察觉到了,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那是两个月前,陈静婉和韩水谚来给李青辞送咸鸭蛋。
李青辞搓了搓手:“你怎么不早给我说,这样我也少好奇俩月。”
玄鳞道:“你又没问我。”
李青辞还是很惊讶,感叹道:“我也没想到你还能看胎像,不用把脉就能看出男女,太神奇了!”
玄鳞好笑道:“阴阳两气,一眼就能分辨的东西,有什么神奇的,大惊小怪。”
随即,他又道:“等以后你媳妇怀孕,我第一时间告诉你男女,省得你好奇。”
李青辞脸上的惊叹僵住,他缓缓低下头,没有作声。
四周一时沉默。
“不行!”玄鳞突然坐直,低喊一声。
他双手捧起李青辞的脑袋,盯着他说:“你不能有媳妇,更不能有孩子,现在别人家的媳妇孩子你都这么上心,等你有了自己的,肯定会把我撇在一边,以后冬天谁还给我暖床。”
李青辞脑袋被固定住没办法点头,他只好用力眨眨眼,认真道:“我不会有媳妇孩子,只有你。”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玄鳞揉了揉他的脸,伸手把人圈紧。
像是凶兽在禁锢自己的猎物,又像是在守护自己的宝贝。
这天。
李青辞钓完鱼回来,趁天还亮着,挑了几条刺少的鱼,给陈静婉送过去,她刚生产完,需要多喝点鱼汤。
临走时,韩水谚给他装了半只收拾好的公鸡,还有一篮子笋,让他回去一起炒了吃。
李青辞提着东西站在屋里,一时陷入两难。
这几天秦翠英告假,回家照顾刚出生的孙女,虽说他也能做些简单吃食,炖汤、煮粥都可以,但是炒菜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度。
现在天热,东西不能放,李青辞想了想,提着东西去了厨房。
他先用废纸引火,锅热的时候,他回想着韩水谚做饭的步骤。
先往热锅里倒油,然后把姜片、葱白和花椒放进去,结果轰的一下,锅里噼里啪啦炸开了。
像是过年放的爆竹,那叫一个红火热闹。
李青辞没躲开,溅出来的油星子喷在他裸露的胳膊上,给他烫得龇牙咧嘴。
他胡乱搓了两下胳膊,赶紧拿着铲子翻炒。
没成想,锅里又炸开了。
这时,他手里的铲子突然被夺走,玄鳞薅着他的衣领把他往门口推。
“哪凉快待哪去!”
李青辞抿嘴,哦了一声,站在门边没离开,看着玄鳞做饭。
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李青辞不禁怀疑自我,到底他和玄鳞谁才是人。
“玄鳞,你以前经常做饭吗?”
玄鳞引着鸡肉倒进锅里,头也不抬道:“我都不吃饭,做哪门子饭!”
李青辞诧异道:“那你炒菜这么熟练?”
“这玩意多简单,看一眼别人怎么做的,不就会了吗。”
李青辞:“……”
当他没问。
很快,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焦香味,李青辞坐在灶前烧火,他看着眼前拿着铲子翻炒的男人,突然恍惚一下。
好像寻常夫妻都是这样的,像陈静婉和韩水谚,一个做饭,一个烧火。
这时,他突然眉心一凉,玄鳞往他额头弹了滴水,他摸着额头问:“怎么了?”
玄鳞啧啧:“再添柴,就糊锅了!”
“真不知道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明明我抬抬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非要弄这么麻烦,看看你那俩脏爪子!”
一连串烦躁又无奈的话语,听得李青辞莫名想笑,他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黑灰,笑道:“没事,洗洗就干净了,而且我想和你一块做饭。”
玄鳞闻言顿了顿,随即哼道:“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美名其曰还和我一块做饭,你连火都生不好,一会大一会儿小。”
被这样指责,李青辞也没不高兴,反而开心地抿嘴一笑:“熟能生巧,做多了就好了,以后会熟练的。”
“行行,你总有歪理。”玄鳞敷衍两句,开口指使人,“去洗手,等着吃饭。”
李青辞站起身:“好!”
屋外夕阳已尽,凉快不少,今夏多雨,这都五月初了,天气还不算很炎热。
不过坐在火前还是挺热的,李青辞洗手时顺便洗了把脸,甩干水珠,朝屋里去。
桌上摆着一盆热腾腾的竹笋炒鸡,还有四个热馒头。
李青辞嗅了嗅,好香!
色相也好,肯定很好吃。
一旁,玄鳞皱着眉,一脸不郁地理着自己的袖子,朝他开口:“我出去洗个澡,顺便泡会儿水,过两天回来。”
李青辞拿筷子的手一顿,顷刻间,食欲散了个干净,他立刻站起来走到玄鳞身前,闷闷道:“早知道就不让你做饭,这样你就不用洗澡。”
玄鳞哼笑一声,弯腰拍了拍他的脸:“别臊眉耷眼的,听话,好好吃饭。”
李青辞提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来,他伸手抱住玄鳞的腰:“稍微洗洗就行了,不要太久,好不好?”
“真是鼻涕虫成精,过两天就回来了。”玄鳞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将人按在桌前,“吃你的饭吧,我走了。”
脸上的温凉消失,李青辞怔怔看着门口,心里不可避免地怅然若失。
他越来越舍不得玄鳞,每次离开他都会难受,做不到麻木和坦然。
李青辞瘪了瘪嘴,转过头,看着桌上已经放凉的饭,心里更难受了。
不过,好在人很快就回来了,他等着就行。
第38章
夜色深沉。
玄鳞没了顾忌,他化成原形在黑暗中飞行,就近的河流都没什么灵气,他往远飞了一段,找了条清澈的大江,沉入其中。
他抻直身躯,缓缓翕张鳞片,清凉的水流从身边拂过。
渐渐,玄鳞感觉困意汹涌,浑身透着一股疲惫,彻底睡过去前,他突然想起来,他这是又要蜕皮了。
要完整蜕完皮,打盹的功夫不够,会彻底睡过去,可能要花点时间。
过两天没办法回去看小崽子,估计要再多个两天。
想到这儿,玄鳞不由得笑了起来,到时候小崽子一见到他,肯定会满眼惊喜地扑过来,搂住他的腰朝他抱怨。
不,应该说是撒娇。
没有角、软乎乎的脑袋撞在他肩上,委屈地说他怎么才回来。
困意愈发浓烈,玄鳞合上眼睛,敛去眼底笑意,彻底沉睡过去。
而在他闭上眼的一刹那,李青辞冲出家门,大步朝山上跑去。
天边刚亮起熹微,路边草叶上还挂着白霜,李青辞闷头跑着,中间一口气没歇,一直跑到水潭边才停下。
李青辞望着积了一层泥沙的潭底,内心还抱着一丝希望。
“玄鳞!玄鳞!你在吗?回答我一声。”
一片沉默。
李青辞一跃而下,快速游到潭底,冰凉的潭水冻得他直发抖,他双手并用刨开泥沙,希望能看见黑色。
可是泥沙扬起,视线昏暗,仍挡不住金灿灿的光辉。
没有。
玄鳞不在这里。
李青辞失魂落魄地坐在岸边,内心陷入绝望,他从夏天等到秋天,秋天过完了又要迎来冬天。
玄鳞一直都没回来。
四个月零七天。
玄鳞从来没有离开这么久过,到底去哪了!
李青辞捂着脸失声痛哭,为什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好了过两天就回来吗!!!
是嫌他麻烦,不想要他了吗?
还是在他这里待腻了,在外面遇见了新鲜的人和事?
李青辞近乎自虐地胡思乱想,冷风一吹,冻得他思绪都僵住了。
他不知道去哪里找玄鳞。
他只知道玄鳞的名字,除此之外,对他一无所知。
不知道籍贯、年纪、家住哪里,甚至没猜出来玄鳞到底是什么。
一个妖的家在哪里,他会去哪里,李青辞真的想不出来,一点都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