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医嘱(113)

　　邵东承鼻音里轻轻发出一道哼声。
　　“你怕了？怕你可以不来的。”
　　“我不是怕了，我是担心咱们辛苦谋划的一切失败。你还记得刘安诚那小子吧？那小子现在已经被白景聿安排回老家了，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他在局里已经把什么都招了。这嘴不严的东西，真想找人把他给……”
　　邵东承当即眉头一皱，“你没动他吧？”
　　钟建国忙不迭摇头，“没有，我哪敢啊……保不齐白景聿派人盯着他，就等我们上钩呢。”
　　“算你还不蠢。”邵东承转过头来，顺便瞄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黑色塑料袋，却一脸嫌弃地没有去打开。
　　福尔马林的味道似有似无地弥漫在空气里，让人有一种生理性地反胃。
　　“嘿……”钟建国注意到了邵东承正在看袋子里那些肮脏的死人骨头，忙走过去道：“这些东西我打算处理掉，你之前不是说打算把姓白那小子拉下水吗？我想了个法子，要不……”然而邵东承突然幽幽道：“不，你别打他的主意……这人我留着有用。”
　　钟建国一愣，只听邵东承道：“那小子……给我发了邮件。”
　　“邮件？”钟建国狐疑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他想干什么？”
　　邵东承淡淡道：“他想找我合作。”
　　这下轮到钟建国想不明白了。
　　钟建国本能地觉得其中有诈，却又不敢直接忤逆邵东承，只好犹犹豫豫道：“都这会儿了……他突然跑开跟你谈合作是不是有一点……”
　　“你大概想不到这小子做了什么，真是天助我也。”
　　邵东承轻笑一声，靠在椅背上幽幽道：“现在是他求我，而且非求不可。看在之前师生一场的份上，我当然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
　　钟建国不明所以地看着邵东承，直到对方抽完最后一口烟，然后把面前的电脑屏幕转向他，指了指屏幕道：“替我找个地方给他回复一封邮件，让他一个人来这找我。道上的规矩他应该懂，如果发现他带了别人的话……直接中途处理掉。”
　　暮色降临，光明后的黑夜如约而至。
　　卧室的飘窗外霓虹闪烁，马路上缓慢移动的车灯像圣诞节时一串串喜庆的彩灯装饰。
　　卧室里没有开灯，光从拉开了一半的窗帘处照射进来，在房间里投射下昏暗的影子。
　　白景聿独自站在窗口，墙上的挂钟刚过晚上11点，这个点对于白景聿来说还不算晚，然而床上的另一个人已经进入了作息规律的熟睡期。
　　白景聿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对方均匀的呼吸。他手里始终握着手机，并时不时点开盯着一个界面发呆。
　　白景聿深吸一口气，距离他发出邮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他知道时间过去越久邵东承会回复消息的几率也越来越渺茫，终于白景聿略微失望地合上屏幕无声地叹了口气，返身回到床上。
　　床上摆着的是新买的席梦思，质地很柔软，非常符合白景聿对“温柔乡”的定义，然而即使他钻进被窝的动作尽可能地悄无声息，翻身时的动静依旧吵醒了睡眠本就很浅的同伴。
　　宋寻睡意朦胧地翻了个身，抬起眼看了看白景聿。
　　大概是觉察出了白景聿那边的被窝并没有温度，宋寻朦胧道：“……你怎么不睡？”
　　“下午奶茶喝多了睡不着……”白景聿胡乱编了个理由，侧过去宠溺地摸了摸宋寻的头发。
　　“唔……”宋寻胡乱发出一点声音，似乎并没有完全醒来。
　　宋寻的发根很软，摸起来像某种毛绒动物，白景聿只觉得手感很好，便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宋寻并没有躲，虽然他的睡眠很浅，但他潜意识里很享受白景聿身上的气味。只要他在旁边的话，无缘由会产生出一种安全感。
　　于是宋寻始终闭着眼，直到自己的嘴角被对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轻拥怀里。
　　薄荷牙膏的味道依旧在唇边，宋寻听到白景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对方似乎有心事，便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朦胧中却看到白景聿闭着眼睛，深邃的眼睛藏在头发的阴影下，睫毛随着眼皮而轻微起伏着。
　　宋寻低声道：“在想什么？”
　　“在想案子。”白景聿诚实道：“心里装着事就容易失眠……”
　　宋寻想了想道：“那要不要……”
　　白景聿知道宋寻即将要说的肯定是类似于“我去给你热一杯牛奶”或者是“我帮你揉揉头”之类的话，当即拒绝道：“不要……你别忙活了……”
　　宋寻被打断的话还在嘴边，白景聿抱着他的手突然加大了一点力度道：“……现在我只想要一个抱抱。”
　　宋寻：……
　　好在这样听起来微不足道的要求并没有让他有拒绝的理由，宋寻调整了一下睡姿，尽可能贴近地环住了对方的腰。
　　最开始的时候这样近距离的拥抱并没有让双方产生任何不适感，然而白景聿的呼吸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趋于平稳，反而越来越深长。
　　尽管双方都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没有动，可时间久了之后宋寻却逐渐开始手臂发麻。
　　就这样坚持了相当长的时间，当他以为白景聿已经睡着，终于按捺不住想要翻身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没有得逞——他的一只手臂被压在白景聿的身下，另一只手被抓住了手腕。
　　宋寻愣了一下，“……你没睡？”
　　白景聿睁开眼，正对着宋寻的眼睛，“我说了我睡不着。”
　　宋寻微微皱眉，“别想案子了，先好好休息，明天再……”
　　“我现在没有在想案子了。”白景聿嘴角微微一勾，“在想你。”
　　还没等宋寻反应过来吻就落了下来，最开始那个吻轻轻地落在额头，随后顺着眉心和鼻梁的轮廓逐渐滑下来，停留在了唇边。薄荷味的香气从唇齿一路挤进舌间，而后在温暖中缓慢缠绵。
　　宋寻睡意朦胧的身体被迫唤醒着，却下意识惧怕白景聿的占有，只好不停地往后缩着。终于白景聿发现了他的躲闪，于是中途腾出的手顺势箍着对方的腰便压了上去。
　　“唔……”
　　空调恒温在了25℃的室内温度，纵使这个温度略微有一点凉，房间内的某个地方却依旧散发着温暖的热量。
　　从脖子里缓慢析出的汗水混合在了交融和缠绵之中，即便已经经历过，宋寻依旧对这种情感上的交付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恐惧。
　　然而白景聿依旧用温柔和耐心撬开着对方的防线，让宋寻一点一点放松着自己。
　　尽管欢愉和痛苦总是几乎同时到达，可面对白景聿的任何要求，宋寻总是会无缘由地宠溺和纵容他，归根结底可能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比白景聿大那么几岁而已。
　　而白景聿就是仗着这一点，每次总是变本加厉。
　　“我爱你……”
　　“宋寻……我真的爱你。”
　　白景聿附在宋寻耳边不停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热气呼在宋寻脖子里，竟也有一点烫。
　　“我知道……我也爱你……”
　　在一遍一遍重复着的呢喃声中，宋寻本能地感受到了对方的痛苦。这是一种不同于以往的低沉感，仿佛白景聿心里压抑着什么说不出的沉重想要靠这种方式强行藏匿起来。
　　于是宋寻以极大的容忍配合着他一次次的攻击和宣泄，终于白景聿躺在他身旁紧紧抱着他，附在耳边低声道：“宋寻……对不起。”
　　“为什么突然跟我道歉？”宋寻缓缓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其实是一个胆小的人，很怕亲人分离，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袒露过心意。这些日子过得太开心，让我忘乎所以……直到那天试验室爆炸，你知道我那一刻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