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温(73)

　　林乐予乖巧地躺着，露出苍白的腹部，顾思远搓热双手覆上去，先是轻轻发力打圈揉按，再自上而下轻抚，最后用两个大拇指揉按腹部大穴，直到那片温凉的皮肤微微发热才停了动作。
　　前半部分林乐予还觉得难受，一直忍着不敢吐，渐渐地不适感就消失了，腹部暖暖的，很是熨贴。
　　“好舒服……”林乐予道。
　　顾思远轻笑，见有效果，放心了不少，随即帮人拉下衣服，盖好被子。
　　门铃响起，是周含瑞带着护理阿姨来了。
　　两个人进了门后，周含瑞居然又拖进来一个电动轮椅，他不顾顾思远冰冷的眼神，径直把轮椅推进了卧室，顾思远和阿姨跟在后面一同进去。
　　“哈咯小孩！又见面了，想我没有？”周含瑞捏林乐予的脸，笑得没心没肺。
　　林乐予礼貌地笑笑。
　　顾思远自从看到轮椅之后神色就不佳，此时冷冷道“你带这个做什么？他用不到。”
　　周含瑞翻了个白眼“怎么就用不到，他现在心脏和腿的情况是肯定走不了路的，等你回公司上班，你还指望徐姨能跟你一样把你的心肝宝贝抱来抱去啊？”
　　林乐予这才看到顾思远身后还站着个人，五十岁左右的女性，瘦却健康的身材，长相毫无攻击性，尤其是那双眼，虽然布满岁月的痕迹却依然明亮，正满脸慈爱地看着他。
　　应该是顾思远之前和他说的那位新来的护理阿姨。
　　尽管如此，林乐予依然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这是对陌生人的警惕，更是一种害怕的表现。
　　顾思远注意到，坚定反驳着“在他身体彻底恢复前，我不会离开他一步。”
　　周含瑞严肃回道“主心骨领导人每天都不在公司，员工现在就像一盘沙，你要等着他们离心全部跳槽？然后公司倒闭？小孩治病要这么多钱，你不去公司解决问题维持稳定和他在家等死啊？”
　　“周含瑞！少说几句！”顾思远下颌绷紧，气得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就算喝止住周含瑞也来不及了。
　　林乐予浑身一顿，呼吸都停了一拍，原先抬起的眼现在定定地看向自己放在被子上不停搅动的双手，嘴巴委屈地瘪了瘪，忽地咬住了下唇，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无助得让人心疼。
　　周含瑞心直口快，以顾思远现在的资产就算再救十个林乐予也绰绰有余，可他是亲眼看着顾思远怎么拼命把公司一点一点做起来的，如今趋势不对，他一时急了，想激激顾思远，这话才没过脑子。
　　空气降到冰点，周含瑞意识到错误，先道了谦“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他把阿姨拉到身边，对林乐予道“这是徐姨，过来照顾你的。”
　　林乐予抬起眼，眼眶已是通红，他眼神闪躲不敢看，显得很是紧张，突然的刺激又让他心口疼起来，出的声更是发着抖“徐姨好……”
　　周含瑞没再说什么，路过顾思远时拍了拍他的肩，默默地离开了。
　　林乐予嘴巴开合，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你别和周医生……吵架了……”
　　“因为我……都是我……哥哥……你快去吧……”
　　“不要不放心……我……有徐姨……我嗬呃……”
　　突然的变故让两个人顿时大惊失色，林乐予毫无征兆地捂着心口向左侧歪倒，被顾思远扶住的时候，身上凉的厉害。
　　苍白的嘴上瞬间爬上紫绀，手环高速振动发出急促的“嗡嗡”声，林乐予痛苦地呼吸着，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散出细碎的光泽。
　　“呃……嗯……”
　　是心脏病突然发作，顾思远唤着林乐予，他已经没法给出反应，脑袋因为无法呼吸枕着顾思远的胳膊后仰，生理性的眼泪滴落砸进软枕里。
　　顾思远迅速喂了药，徐姨快速地接好氧气罩，撤下鼻氧，对准林乐予的口鼻罩上去，将氧浓度与流速调到最大。
　　“小宝，轻点呼吸，慢一点，控制一下，乖。”顾思远用大拇指推着林乐予的心口，引导道。
　　林乐予指尖紫绀严重，症状并没有得到很有效的缓解，整个人近乎虚脱地软在顾思远身上，呼吸越来越没力，甚至有休克的征兆。
　　徐姨见状立即从急救箱里拿出一管药，把林乐予的左手袖子撸上去，对准静脉便快准狠地注射进去。
　　十几秒的时间，林乐予猛地倒吸一口气，呼吸渐渐慢下来，再慢慢恢复规律，心率也不再杂乱无序，指尖的紫绀一点点消退，只是唇上还泛着淡淡的灰紫。
　　顾思远捧起他的手，闭上眼，心有余悸地在他的指尖落下细吻“小宝，不怕了，没事了。”
　　随即不断地搓他的胳膊和后背帮他回温。
　　林乐予状态糟糕，睁开的双眸甚至已经无法聚焦，但还是固执地想说话“哥……呃……哥哥……去……不管我……”
　　顾思远帮他顺着气，从前胸顺到后心，看着他迷茫的双眼，终于妥协，他柔声哄道“好，哥哥答应你，不着急了，乖，闭眼睛休息。”
　　林乐予轻合双眼，极度的虚弱让他很快陷入昏睡，胸口费力地起伏呼吸，每一下都无比孱弱。
　　顾思远心里已经满目疮痍。
　　徐姨虽然护理过那么多人，见过那么多惊险的场面，却在第一次看到林乐予发病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饱饱们


第80章 等待
　　与其说林乐予是因为心脏病发作导致虚弱昏睡，不如说他直接陷入了浅昏迷，以至于顾思远将他瘫软的身体从怀里慢慢剥离时也毫无反应。
　　在手术前，林乐予身体多项功能因为心肺状况恶化导致异常，病痛在身体里肆虐使得他的恢复能力直线下降，自愈能力更是近乎为零。
　　顾思远捧起他搭在被子外的手，轻轻翻转着看了看，发现蔓延在指尖的紫绀许久未消退，手心湿冷苍白没有血色，这意味着林乐予的身体已经经受不住激烈的发病了，对于他的心肺来说，每一次都是不可逆的损伤。
　　顾思远疼惜地在林乐予的指尖落下细吻，冰凉的触感又让他心头一颤。
　　手被放回没什么温度的被子里，顾思远帮他掖好被子，坐在床边沉默地注视着，久久未动。
　　“顾总，我去弄些热水来给乐予擦擦身上吧，刚才肯定疼，应该出了不少冷汗。”徐姨低声问道。
　　顾思远点头应允，视线没从林乐予脸上挪开分毫。
　　很快热水端进来，徐姨识相地退开，把擦身的活交给顾思远，自己在一边帮着点其他的杂活。
　　“一些需要注意的相信周医生都交代过了，您是他带过来的所以我很信任，请您务必以百分百的耐心照顾林乐予，随时和我保持联络。”顾思远熟练地帮人擦身体”他的吃食安排相信您比我有经验，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他之前有过胃出血，一定要少食多餐。“
　　“还有，”顾思远动作一顿，呼吸混乱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现在可能还存在一些很严重的心理创伤，所以哪疼或者难受都不敢说，也不敢拒绝别人，所以请您一定仔细。”
　　徐姨面露心疼“好的顾总，我会把乐予当做我自己的孩子照顾，请您放心。”
　　擦完了身，林乐予看上去也不那么难受了，眉间的郁结消散，被窝里终于聚起了一些暖意。
　　顾思远一直陪着，哪都没去，直到林乐予傍晚才迷迷糊糊地恢复了意识。
　　伤腿在被子里不受控制地抽动两下，林乐予闷哼一声，脑袋一偏，睫毛颤抖着睁开了眼，还没能缓过眩晕便被疼痛激出了泪。
　　一双眼弥漫着水汽，正不安地四处张望着。
　　心口忽地被大手缓缓揉按，随即顾思远的面孔在眼前逐渐清晰，林乐予沙哑唤道“哥哥....”
　　顾思远低头吻他，道“嗯，呼吸慢一些，不然心脏又该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