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心死后(93)
裴远溪本就不习惯见到这么多陌生人,略微点头,转身回了新郎休息室。
酒店大门前的豪车一辆接一辆停下,络绎不绝的宾客快要踏破门槛,前所未有的热闹。
贺觉臣从车里下来,扫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豪车队伍,抬腿朝酒店大门走去。
侍者看过他的请帖后,就带他走到迎宾区,那里只有黎成滨一人,正在跟其他宾客谈笑风生。
见他过来,黎成滨目光微凝,又笑着说了几句话,其他宾客就自觉离开。
贺觉臣把礼物交给旁边的礼宾,朝走过来的黎成滨点了下头:“新婚快乐。”
黎成滨眼神莫名地看了他片刻,扬起笑容:“谢谢小贺总。”
贺觉臣很少来这种场合,这次过来只是给重要合作人一个面子,也不欲再多说什么,跟在侍者身后进去了。
大堂里不少宾客正在闲聊,许多人注意到了他,想过来攀谈。
贺觉臣不打算跟那些人浪费时间,随便叫住一个侍者:“休息室在哪?”
今天来的宾客太多,每个侍者都忙得脚不沾地,没办法带他过去,只能指了一个方向:“先生,那边的套房都能用,除了第一间……”
侍者还没说完,男人已经脚步如风地离开。
从踏进酒店大门开始,一股莫名的烦躁就萦绕在心头,贺觉臣沉着脸,踩着香槟色地毯大步走到套房走廊。
他拉开离自己最近的第一扇门,刚要进去,就跟沙发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仿佛被铁锤狠狠砸在头上,他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瞬间僵住。
第72章
走廊上, 来来往往的宾客不断,议论着这场引人瞩目的盛大婚礼。
贺觉臣站在休息室门口,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 双腿麻木, 全身的血液都结了冰渣。
向来清醒的脑子此时仿佛成了一团浆糊, 无法理解为什么裴远溪会出现在眼前, 还打扮得那么好看。
就像是……就像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一样。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他才机械地抬腿迈进房间, “砰”的一声, 门在背后关上。
沙发上的人像是被巨大的声响惊动, 低下头去, 长睫轻颤, 白皙的手指攥紧了沙发布料。
贺觉臣一步一步走到沙发前,低头只能看到裴远溪乌黑的头发和纤长的眼睫,看不见对方的眼睛。
他在沙发前单膝跪下, 终于捕捉到那双有意避开他视线的眼睛。
“为什么……?”他轻声问, “为什么你会在这?”
他想听到裴远溪亲口告诉他, 他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是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宾客。
裴远溪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指尖的温度褪去,淡色的唇紧紧抿起。
他没想到黎成滨竟然会邀请贺觉臣参加婚礼,毕竟黎成滨的手段算不上光彩。
虽然也不可能永远瞒着贺觉臣,但他以为等贺觉臣知道这件事,也会是很久以后了。
那时候所有人的生活都翻到了新的篇章, 没人会在意前尘往事。
而不应该是现在。
“怎么不说话?”耳边低沉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又似乎是他的错觉。
休息室里静得能听见心跳,裴远溪的呼吸缓慢, 目光落在贺觉臣外套口袋露出的红色请帖一角。
这其实是一个不需要他回答就能明白的问题。
“我要结婚了。”他重新对上贺觉臣的目光,清楚地看到那双漆黑眸子里的瞳孔猛地一缩。
良久,休息室里才响起低哑的声音,像是在自我说服:“不可能……你都不认识他,怎么会……”
裴远溪微僵的手指动了动,从贺觉臣口袋里抽出那张请帖,打开递到他面前:“自己看吧。”
他知道贺觉臣对不感兴趣的事从来不会关心,也许都没打开过这张请帖。
贺觉臣的下颌线紧绷,脸上几乎要出现裂痕,良久,才缓缓低头看向那张薄薄的纸。
熟悉的名字像针一样扎入眼睛,上面赫然用秀气的毛笔字写着“裴远溪”三个字。
他握成拳的手剧烈地颤了颤,接过请帖,修长的手指顷刻间捏皱了纸张边缘。
不管他怎么看,直到眼睛发疼,视野发黑,那上面的两个名字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呼吸声渐重,吸进肺里的仿佛不是氧气,而是锋利的刀片,呼出的气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逼你的,是不是?”贺觉臣眼睛布满血丝,一字一顿问。
裴远溪眼里划过怔然,摇了摇头:“没人逼我。”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了摆脱过去的泥潭而走进新的沼泽,这笔交易是否划算。
也许以后他会后悔这个决定,但至少现在,他已经不能回头。
“那为什么要答应他?”贺觉臣几乎是低吼出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说过离他远点,有什么事不能来找我?”
他认定裴远溪是受了黎成滨的威胁,或是有事求于黎成滨,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股火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的毫无察觉,还是在气黎成滨的无耻。
话音落下,裴远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眼里似有失望和疲惫,撇过了头:“说完了吗?如果你来这只是想教训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贺觉臣浑身的气焰顿时被浇灭,薄唇发白:“……我不是想跟你吵架。”
裴远溪垂眼看着另一处,没有说话。
“你告诉我,他用什么威胁你,我来解决。”贺觉臣跪在地上的膝盖往旁边移了移,强硬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又追问道。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似沉静,只有裴远溪能感受到,那只紧握着他的大手正在轻颤。
一门之隔,走廊上隐约传来忙碌的脚步声和说笑声,所有人都为这场婚礼而来。
外面的热闹仿佛与休息室里的两人无关。
“你想多了。”裴远溪毫不留情地扑灭了贺觉臣最后一丝希冀。
贺觉臣死死盯着他,漆黑的眼珠都透着红,即使是由下往上的角度,压迫感也丝毫不减。
像被一头走投无路的孤狼盯上。
“不要跟他结婚。”贺觉臣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
裴远溪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安静一瞬,只说:“这是我的人生。”
“那我呢?”贺觉臣眼睛红了一圈,脸色惨白,“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都不算数吗?”
他还清楚地记得裴远溪跟他说情话时温柔的神情,跟他在车上争执时蹙起的眉尖,还有给他端来长寿面时眼里跳动的光。
明明说过会永远喜欢他,说想要跟他有未来,还说以后每个生日都会陪着他。
他以为裴远溪跟谢向星分开后,会回头看他一眼,可裴远溪却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
裴远溪无声地垂下眼,看到那张请帖在贺觉臣手里捏成一团,心脏也仿佛一块被揉皱的布,酸酸麻麻。
“我早就忘了。”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团云,“没人会把那些话当真。”
霎时,贺觉臣手背的青筋暴起,力气大得快要捏碎他的掌骨。
“裴远溪,你敢说你没有当真?”
“放开……”裴远溪皱眉想要挣脱开那只手,却看到贺觉臣另一只手伸进外套内侧口袋,拿出一个小布袋。
下一刻,他挣扎的动作一顿,瞳孔微缩。
一对戒指从小布袋里滚出来,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款式。
“如果你没有想过跟我过一辈子,那这是什么?”贺觉臣将随身带着的戒指塞进他手心,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裴远溪的呼吸乱了一拍。
他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藏在贺觉臣家里的这两枚戒指。
在跟别人的婚礼上,看到自己一年前满怀希望买下的戒指,让他感到些许可笑和讽刺。
戒指上还残留着贺觉臣的体温,裴远溪只看了一眼,便扔到一边:“随手买的小玩意而已,你喜欢就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