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真好(57)
路屿舟几口喝完剩下的饮料,捏着空杯起身,说:“天快暗了,要不直接打车回去吧。”
盛遇跟着站起来,唔了一声,忽然没站稳似的晃了一下,变成了一只蜷缩的虾,蹲在路边。
路屿舟还以为是低血糖,立马弯腰去看他的脸色,皱眉说:“需不需要我去买块巧克力。”
盛遇摆摆手,没说话。
他抓了两下头发,手指深深地没进发间,抓完又松,松完又抓。
最终,他哽咽了两声,顶着一头乱发抬起脸来,声线哑了,眼神却是明亮的,满脸笑意。
他说:“路屿舟,我们找时间请大家吃饭吧,这次……欠了好多人情啊。”
第38章 吃饭
司机来得慢,周围几个小店亮起了灯牌,黑色轿车才姗姗来迟停在街边。
两人上了车,盛遇已经收起了刚刚的情绪,咬着一杯新的冰柠檬茶,低头翻看着微信里各路人马的留言。
消息实在太多了,他挨个回复,敲得手指起飞。
“爸爸刚刚来电话说情况控制住了,集团正在处理,我们不用回老宅,那现在去哪儿?”
路屿舟也在低头看消息,跟盛遇不同,这种大致集中在一个话题上的消息轰炸,他不会一条条回。也就简单扫一眼,知道人家在问什么,然后就退出来,继续点进下一个聊天框。
跟皇帝批奏折似的。
不出意外,等会儿他又会发一条所有人可见的动态,那就是‘皇帝’的朱笔批复了。
“喜鹊巷吧。”路屿舟说。
盛遇咬着吸管,意料之内地点点头。
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他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喜鹊巷。
盛遇降了前后座中间的挡板,告诉司机换目的地。
谈到喜鹊巷,他就想起了夏扬,群里闹得这么大,夏扬不可能没看到,怪不得疯了一样给两人打电话。
盛遇说:“你要不要先给夏扬打个电话,我怕他太激动,把屋子给炸了。”
路屿舟抬起头,眸光扫过来,跟他对视,皱起了眉,像是这时才想起这一号人物,问:“他先回去了?”
盛遇靠回椅背,吸了一口柠檬茶,脸颊鼓起来,又瘪下去,“没说,就说在喜鹊巷等我们。”
路屿舟便低头打开了通讯录。
盛遇余光瞥着,看到他点进了夏扬的号码。
“喂。”电话很快接通,车厢内回荡着路屿舟言简意赅的声线:“你现在在哪儿?”
密闭空间太静谧,盛遇不用刻意听,也能清晰捕捉到对面的回答:“学校呢,听说你们被狗仔堵了,我回学校找你们,你俩现在在哪?”
路屿舟沉默一秒,“喜鹊巷见吧。正好你在学校,能不能帮我件事。”
“说。”
路屿舟:“我的山地车停在校外,锁链开了,你替我骑回去,免得被偷。”
盛遇:“……”
这是安抚吗?
很显然,电话那头的夏扬也是一样的想法。
“……没别的要说吗?”有点失真的听筒里,对面长吸了一口气,“等会儿见面,老子真的会剪掉你的废物舌头。”
路屿舟平静地说:“知道了,我提前打120。”
随即他就挂了电话。
“……”
盛遇原来只有一点点担心老房子,现在升到了十分,他十分担心地降下挡板,跟前排司机说:“叔叔,开快点,我据点可能要被人端了。”
-
车停在巷外,盛遇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回喜鹊巷116号,在锈绿色的大门前刷地止步。
他警惕地看看四周,没看到可疑人影,顿时长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夏扬蹬自行车不够快。
盛遇反手找钥匙,摸了个空——完了,下车时好像没拿书包。
心刚提起来,巷子尽头慢悠悠出现一道身影,路屿舟右肩挂着两个书包,不急不缓地朝这个方向走。
两个书包都很沉,走动间几乎不晃。一个纯黑色,用久了有些磨损;另一个是某大牌的黑白拼色双肩包,拉链上还挂着一个萌萌的黄色可达鸭。
盛遇会买点毛绒绒的玩偶,平时放床头、摆桌面、挂书包,都没有太大违和感。
但一到路屿舟身上,就显得很好笑,像是‘大润发杀鱼十年,心如草莓味碎冰冰一样冰冷’。
盛遇把提起的心压回肚子里,蹲在门槛上歇凉。分岔路口有几棵参天巨木,正是枝繁叶茂的季节,郁葱葱地盖住了老房子门口的一大片空地,这时有风,难得凉爽。
路屿舟看着走得慢,但腿长,没片刻就到了门口,垂眸看了一眼坐在门槛上,单手托腮的盛遇,问:“据点风平浪静,安心没。”
盛遇犯懒,也不起身,就维持这个姿势,舒眉展眼地说:“夏扬速度不行,我们都在路上堵了十来分钟,他竟然还没到。”
路屿舟找出钥匙,又把包背回背上,说:“两条腿和四个轮子不能比。”
盛遇站起来,等路屿舟拧开锁,他就上前把门推开,一边推一边笑着说:“你上次载过我,记得不到二十分钟啊,夏扬还是不行……”
锈绿色大门朝两侧开,盛遇笑着说着,余光扫了一眼庭院。
然后他就不笑了。
两人讨论的主角——夏扬同志,正盘膝坐在庭院中央,拿着几颗碎石玩抓石子游戏,听见动静也不抬眼,就淡淡地说:“回来了?”
那语气跟鬼似的。
夏扬同志旁边还有一条油光水滑的大黑狗,盛遇还没回神,就听大黑狗汪汪汪——
他被汪出了条件反射,一呲溜就跑了,躲在路屿舟身后,只冒出两只滴溜溜乱转的眼睛。
夏扬摸了一下大黑的后背,像是安抚,于是大黑乖巧地坐回原位,虎视眈眈地盯着……路屿舟。
“我等你们半天也不见人影,就翻墙进来坐会儿,大黑从狗洞进来的,不介意吧?”
盛遇:“……”
谁敢说介意。
哥们这个阴气森森的状态,死了都得变成厉鬼。
庭院安静半天,路屿舟身后探出了一张笑脸,眼睛弯弯,牙齿雪白得像贝壳。
盛遇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夏扬平静地恍然大悟,“原来真是你住在这里,看到群消息时我就在想,老路也没几个知心朋友,该不会喜鹊巷住的那位、平时一起做作业、莫名其妙散步买卤味的……都是盛遇吧。”
盛遇:“……哈哈哈哈是我是我。”
夏扬点点头,抓起旁边用来修剪花枝的大剪刀,起身说:“没别的事了,路屿舟,你跟我出来一趟。”
剪刀咔嚓一声——
盛遇心里头咯噔一跳。
路屿舟还是那副天塌了当被子盖的死样,闻言点头,抬步往屋里走,说:“我放下东西。”
盛遇不想独自面对一条大黑狗和一个神经病,小跟屁虫似的,追在路屿舟身后进了屋。
进了屋,盛遇微送一口气,进厨房拿了几瓶冰水,自己拧了一瓶,问客厅的路屿舟:“我看夏扬有点生气,等会儿怎么说啊,毕竟我们理亏,要不老实一点让他骂一顿吧。”
路屿舟还真是进来放东西的,摘了书包放椅子里,视线低垂着,说:“你别管,跟你没关系。”
盛遇已经做好了同甘共苦的打算,听他这么说,有点不乐意,“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是当事人啊。你先跟我交个底,等下准备怎么说,我尽量配合你的行动。”
“不说。”
盛遇:“啊?”
路屿舟来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找出常备的药箱,手指拨开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挨个检查了余量。检查完盖上药箱,垂眸说:“我跟夏扬不讲废话,这次我理亏,挨一顿揍就行。打完视情况而定,要是严重给我拨个120,不严重,你就给我上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