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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欢(71)

作者:EXHIS 时间:2018-08-13 20:08 标签:豪门世家 竞技

  ——重头再来,便是她完完整整毫发无伤的李衡了。
  如前几日一般,曾亦华起了大早,去自家的菜场亲手采摘了果蔬。她炖了牛骨,熬了鱼汤,像普通人家的母亲,她围着锅灶一阵忙碌,只为给爱子准备一顿午餐——李衡的饭菜得有讲究,必须壮骨强筋又明目。
  饭桌上,曾亦华提及了她的打算,可李衡情绪低落的另她意外,他不愿见莫渊,戴墨镜口罩也不愿,他怕他如今的面目吓着曾经的伙伴——那样的打击一次就够了!
  回巴黎吧,曾奕华含着眼泪建议,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乔会照顾他,既不孤单,也很安全——那是他生活十年的地方,他最熟悉,最喜欢,也最习惯。
  他长大的城市,那里有圣母院,礼拜圣餐,虔诚教徒,唱诗班。在曾亦华的眼里,那是唯一的堡垒,最后的防线。
  可李衡修长的手指抓紧了黄花梨的桌沿,他恍惚的神情让人身心难安。
  不想去就不去,曾奕华轻声细语做了让步,小心地几乎落下了泪,她简直无计可施——他像只怯弱的蜗牛,一个不小心,他就会缩回那坚硬的壳子里。
  一餐完毕,李衡上床午睡。他摸摸索索的握住床柱,以胳膊做支撑,一点点挪了上去,平躺着拉起了被子,护在一旁的乔这才松了口气,这不是件轻松的事,李衡跟普通残障不同,他并不赢弱,毫无知觉的下肢也健壮结实的沉甸甸。
  李衡合了眼,曾亦华却舍不得午休,她恨不得一双眼睛都长在她儿子身上,李衡这几日情形难得的好,好的像是回光返照——她怕这是最后的时光,李衡闭了眼,便会一觉不醒,再次沉眠。
  冬日的午后,曾亦华对着一杯红茶沉思,她回想李衡健康无恙的每分每秒,而另一个房间里的乔,静坐在桌旁,端详着手中的照片,照片近处有个漂亮的青年,大咧咧地凌乱着一头齐肩的长发,秀美的雌雄莫辨,高处是层层叠叠的洪崖洞,美的不似人间。


第85章 重逢(中)
  这便是李衡眼中的可爱,乔曾在欧亚大陆的一端聆听电话那头李衡的喜悦,他以为这是向缪斯的表白,创作的热情彻底引燃,灵感无处不在,他找到新的主唱,Signe du lion将脱胎换骨,他亲昵地称他唐唐,这个发音在中文里是甘甜的存在。
  ——他谈起这一切的语调,像冬天的热可可,像夏日里的冰淇淋。
  那是最好的时候,他愉快的如同坠入爱河一般,没人能料到,接踵而至的是邪恶的欲念。
  乔,我会下地狱的,李衡如是说。
  他单纯懵懂一无所知万分信赖,他情欲澎湃难以自控孤枕难眠。李衡痛苦不堪,他无法面对自己,他将变成最卑劣的同性恋。
  奔赴北京的乔,没能阻止李衡的蜕变,没能预料李崇的到来,留给乔的,只有这样的相片。长吁一口气,乔将照片翻转,背后是铅笔书写的姓名,张牙舞爪的笔触,那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他琢磨过千百遍——在见到它之前,他也曾想象过他的容貌千百遍。
  摩挲着那方块字,乔抬头望向窗外,是阴霾的天,他查看手腕上的表针和月历牌。他想应该早把唐欢落在李崇那里的物件尽数归还,该把那条狗的会籍早些注销,他们不能再有借口和机会接触或碰面。
  乔收好照片,穿过寂静的庭院,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他审视唐欢的物件。
  再一次,他托着那木雕的小马,凝神闭气的钻研,马肚子那个T型的纹路,似巧合也像必然,若徽章印鉴
  ——他知道艺术家的习惯。
  在冰凉的空气里,乔打了个冷战,稳了稳心神,把那猜疑跑到脑后,整理好布包。拎着它,乔直奔车库,按曾亦华的意思,李衡将要前往巴黎。他要在同返之前把一切了结,决不能让死灰复燃,上午在宠物店里,他差点没被唐欢吓出病来!
  乔很容易的找到了唐欢,天还没黑,对方在住宅小区那块光秃秃的草坪上逗狗。乔按下车窗,视线相接,他以裁决者的姿态研究对方的脸,带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像是比最初小了一圈,但骨相生的好,瘦了似乎更英俊了。
  乔说明来意,唐欢清点包内的物品,道了谢。
  不悲也不卑,他坦荡爽快的劲儿与上午判若两人,乔如释重负的离开,绕着车道他用余光扫过草坪,唐欢还在逗狗。
  唐欢逗着狗,他知道车里没李崇,更不能失态。
  若李崇亲自来“告别”,他便嚎两嗓子抹眼泪,给足台阶让这看戏的大猴子顺杆爬下来,可李崇没来,便是真正的一刀两断。
  再难过,他不会哭给旁人看。
  慢悠悠的牵着排骨仔,唐欢贴着小区围墙转圈。他没曾想在李崇那里吊死,他说过要盘下商铺吃瓦片,他说过要回C城去读书,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他空虚又茫然。
  喂狗,洗菜,切肉,炖汤,煲米饭。
  对着口热气腾腾的锅,唐欢厚颜无耻的给李崇打电话。
  他希望再有一次机会说思念。
  贼心不死的换了肖家的座机,甚至顶着大风跑去了书报亭,只换得标准的提示音重复两遍。
  元旦之后,唐欢从张欣处取证件,他往李崇的号码上发新年快乐,也未能像上次一般幸运,能钓出李崇得见天颜。
  步出红漆斑驳的大门,在凛凛寒风里,唐欢怔怔的看路边的枯枝,等眼泪风干,原来覆水难收是这样的滋味
  ——七天,像过了七年。
  唐欢没有掘地三尺,钻井取水的本事,他用双手搓揉了脸,之后在胡同口买了一串糖葫芦,啃着山楂,唐欢上携程买了张飞机票,目的地C城,单程。
  之后的七天,却过得像七个小时,转瞬即逝的快。
  离京那天,难得的APEC蓝,没雾霾,不堵车,一切顺利。
  肖邦不动声色的观察副驾上的唐欢,后者绑着安全带,右手拿着手机,以分钟为周期的解锁把玩,他戴着耳塞,但并没有用来听歌,因为唐欢往车载CD机里塞了一盘李衡的精选。
  傻弟弟,小可怜儿,痴心妄想……
  轻叩着方向盘,肖邦如是判断,唐欢在等电话,他看得出来。这几天,唐欢走哪里都把手机揣兜里,连洗个澡都用保鲜袋包着放面盆边儿。
  来日方长,带着点心疼,肖邦冷酷的想,这样子也好,摔狠了,才不会再徒手攀援。
  在肖邦的希望里,唐欢老老实实带着狗笼,拉着行李回家乡,李崇于他只会是一枕黄粱。可现实里,这是他肖邦的南柯一梦。守着两箱行李,对着笼子里待托运的排骨,肖邦如弃犬般沮丧而愤怒——
  唐欢说去买咖啡,买出机场买到三环里去了!
  三环,Sami的写字楼。走进大堂的瞬间,唐欢下意识的抬头望,金属质感的墙面直插云天,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三更半夜,他和李崇在顶层的落地窗上亲密接触距离为负,这一次不知道能近身几米。
  前台的美女不认识他,但辨识他的一身行头,笑颜如花,十分客气。
  我找李景,姓唐,有预约。
  带着一副我也是个二代的范儿,唐欢庆幸自己备了身能唬住菜鸟的神装紫武。李景在不在全凭运气,他可怜的爱情,半只脚都踩进棺材里,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鬼使神差的,唐欢对李景萌生了期盼和信赖,爱作怪爱整人的李三,也许是有兴趣打一打他这只落水狗,捉弄他如踩踏蝼蚁般,李景的奚落或嘲笑,唐欢不怕,他怕的是李景若李崇,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李景没奚落没嘲笑,他示意他坐,还让秘书弄来杯好茶。他态度温和,作出聆听的姿势,他问他因何而来。
  唐欢略带羞耻的向他求助,因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惹李崇不高兴,李家二少闭门谢客,他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另辟蹊径了。
  李景慢悠悠的哦了一声,扒拉开一个铁糖盒,他招呼唐欢吃大白兔,缓缓地撑平了那张糖纸,他跟他确认这闹翻脸的时间。
  圣诞节,含着颗奶糖,唐欢掰着手指算日子,突然间他有点心慌,他勾搭上李崇,从见面到上床,也不过两周的时间。舌根压着那块大白兔,唐欢有种再次范二的后悔感——被耍了涮了哄骗了利用了,对李老板来说,是多么丢脸的事儿,实在不该与外人道也。
  所以唐欢立马住了嘴,只是补充道,圣诞节第二天。
  他多想李三顺口回答,李崇情绪的大姨妈往返一个月。可李景双颊各包着块奶糖,认真的咀嚼着,他看着唐欢不再吭声,细致的吃唐,唐欢也只好默默回看。
  正大眼蹬大眼,李景手机来了电话,唐欢无奈的出屋,掩门退到了会客间外,矗立在书墙形成的回型走廊,唐欢看向身侧自己合上的门——
  也许这就像是他们的最终了。
  掩上的门被用力的推开,李景冲了出来,几乎带起了一股风,风歇人停,李家三少回了头,他看向唐欢,眼珠子像是闪着光像是着了火。
  光是磷光,火是烈火,李景猛然一笑,道,你,跟我来。
  唐欢跟着李景小步快跑上了车,路上李景一言不发,拧着方向盘仿佛是跟头犟牛在做斗争。车速很快,开的很稳,唐欢扯着安全带,没敢吭声。
  车进了李家大院,李景把车横到了路中间,刚熄了火,车库那头就出来两车——给李景堵着走不了了,拉开车门,李景一屁股坐到车头,一车一人彻底成了路障。
  前车上下来了曾奕华,她训斥李景没大没小,不知轻重,可一句话没说完整,李三扯着嗓门喊哥。
  唐欢按开安全带扣的瞬间,听到李景的话也傻了。
  二哥,小唐来找你了。
  二哥,小唐说他错了。
  曾奕华这才发现唐欢,仿佛是见着了鬼,她脸泛白手发抖,走腔变调的嗷了一声,嗷出了后车里的姜扬和乔。
  扬着那纤细的白手,曾亦华目露凶光,声嘶力竭,把他弄出去。
  曾亦华想把唐欢弄走,可李景却一把攥住唐欢的手腕往前拉,他脚步不停,声音也未息。
  二哥,你一个人走,不带小唐吗?
  一巴掌拍上唐欢的背,他哈哈大笑,直视着迎面而来的姜扬,李景咬牙切齿道,去,小唐,去挽回你的李崇吧。
  话音刚落,他一拳往姜扬脸上砸,带着哭腔,李家三少抽风似的骂,你这个骗子!骗子!


第86章 重逢(下)
  承受着拳打脚踢,姜扬一把抱住了李三,紧搂着挣扎的发小,姜扬低声警告唐欢,快离开。
  离开这儿!快走!
  可唐欢走不了了,瞧着了后车里的李崇,他只会更义无反顾。曾奕华用指甲掐他,乔用胳膊挡他,提示登机的闹钟在鸣响,大狗窜出车门不住的吠,糖葫芦咬了曾亦华一口,又冲乔龇了牙。
  可一切都是不清晰的,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李崇,半掩的车门后,昏暗的车厢内,正是李崇。
  李崇!
  唐欢喊了一声,只有一声——他没看清他的表情,但明白了他的动作,脱手的触感,紧闭的车门,拽不动。他触到把手的瞬间,李崇拉紧了车门落了锁。
  唐欢哑了也傻了,心是凉的,血是冷的,后退着被推倒在车道边,他盯着那车屁股,攥紧了拳头,李景蹲在一旁说话,仿佛能听见但全不能意会——他难受,他想哭。
  盯着李景,唐欢脑海里闹哄哄,机械的说了句再见,唐欢快步离开李宅,脱力冰凉的手脚逐渐恢复了力气热度,五脏六腑躁动的要炸裂开骨骼皮肤,路上冷风也吹不灭他心中的烈火!
  他有点伤心,但悲愤更多。
  他恨上了李崇,但恨自己更多。
  自取其辱,这就是爱他的结果?
  他爱他逗狗的样子,爱他拍脸弹额头的动作,爱他靠半个凳子一同等座儿,也爱他英俊富有,更爱这征服了征服者的快感,爱这会当凌绝顶的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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