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完本耽美小说
本文首页 当前位置: 腐小书> 古代耽美>

濯缨(73)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23-08-14 09:22 标签:情有独钟 年下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朴松才缩在牢房最里边,抠掉了墙皮,一个人抖着身对墙念叨着听不清的东西。朴丞扒狱栏边叫他,可他就是不回头。
  “朴松才。”朴丞喊他:“朴松才!”
  朴松才抱头啜泣,他原本压着声哭,后边突然放了声,哭得窝囊又可怜。
  “哭什么……”朴丞扒着栏喊:“你回头啊!老子在这儿你怕甚!朴松才!朴……爹。”
  朴丞声染了慌,因不论他怎么叫,朴松才依旧是抵着墙哭啼不理会。外边风吹得凶,朴丞从栏缝里探出了手,他道,“我是朴丞……”
  朴松才手掌擦抹着眼,哭得涕泗横流。他头磕着墙皮,蹭了一头灰白。他呜咽:“烟粟……烟粟要命啊……”头一下下磕,渐渐沙哑:“烟粟啊……”
  朴丞重力踹在栏上,他扒着缝,想要够他爹的衣角。边上的看守斥了几声,他不管不顾,他只要朴松才回头。
  “朴丞,朴丞!”苏舟拖抱住他,他疯狂地踹栏,喊着:“烟粟,烟粟,去他妈的烟粟!”
  少臻搭手,和苏舟一同将朴丞拖出狱。青平雪下得深,朴丞摔雪里时白屑洒了满身。少臻按着人,骂声:“早干什么去了!人没死,死不掉!”
  苏舟跑了衙门,借着他师兄们的光寻了相识的人。可这事不比以往,左恺之为人刚肃,早在大理司当值时就是硬茬,如今老当益壮不改当年。他要禁烟,力度绝非寻常,连戚易这会儿都缩了头,更何谈下边经手过烟粟的人?朴松才虽然暂不至死,但也绝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他在狱里碰不到烟粟,抓心挠肺,牢房边上的墙皮都被磕完的时候,人终于看着有些不好了。起初是神智恍惚,朴丞再去见他,喊过无数遍,他也没有抬头看过一眼。
  朴丞没娘,家里边姨娘一堆,唯独没有一个是他亲娘。朴松才一出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多了。库里的烟粟被抄了,称量多少,他还得按多少给衙门送银子。朴丞原先还能靠横顶住,但终究不是长久。没了朴松才,朴家的生意他一窍不通。他就是个纨绔,混在繁华里,依仗的就是他爹和他爹的银子。如今这两样都没了,他就是个游手好闲,毫无可取之处的人。
  “诶朴丞啊。”厚颜来他家的男人挤在正堂门口,堵着朴丞,指着自己的脸:“你瞧瞧,像不像?我是你爹表姑家的兄弟,是兄弟啊!”
  他已经守着三天了,就赖门口睡着,逢人就说是朴松才的兄弟。
  朴丞推开人,可这人扒着他衣领,一直在他耳边嚷着“兄弟”,朴丞得给他钱,得照应他。
  朴丞被摇晃着撞框上,他低骂一句,猛地拽过男人的襟口,上去就是一拳。男人被他一拳砸眼上,紧跟着被推按在门槛上。朴丞骑着人,下拳狠戾,他道,“像,像你先人!你他妈哪来的兄弟?”他拽起人,怒斥道,“滚!”
  “你打人!”这人捂面,血滚了一手,扯着嗓子喊:“你打人,好啊!你好啊!”他扑拽着朴丞的手,伸着脸道,“你再打,你打!”他啐声:“赔钱!”
  朴丞头疼欲裂,被拽扯着火气噌涨。他过去从来都是站着,何曾明白被人推着搡着,被银子逼着的滋味?朴家一半的家底都掏给衙门补烟粟那口了,朴松才狱里面的打点也是重头,他得日日去看,日日求人盯着,生怕他爹一不留神咬着舌头一命呜呼。
  他已经没钱了。
  这话他说不出来,被这么拽着扯着,也喊不出一句老子没钱了。
  少年的脊骨还挺得直,他冷冷,还想硬着口气站起来。他不怕,他还有本事,他念过书,他习过拳,他会赌,他有的是朋友……
  榕漾正从外边跑进来,朴丞看着人红着眼哽咽,就觉得不好了。他想说你别说话,可他说不出来。他扶着门框,想要站起来。苏舟立在榕漾后边,少臻也在。他们看着他,无一不是悲戚着目光。
  “朴丞。”苏舟沉声:“朴叔……”
  “你闭嘴。”朴丞滑下去,他撑着阶再想站起来,脊骨塌下去,眼前却模糊一片,他哑声骂着:“你们都闭嘴。”
  朴松才死了。
  朴丞用银子求人日夜盯着他,他还是自己咬了舌头。没有烟粟的每一刻都要他命,他的墙头已经抠成了洞,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已经穷途末路,分不清身在何方。看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咬的舌,也许是在幻梦里,也许是在清醒时。
  南下的刀剑还没杀到眼前,朴丞的壮志还没走出一步,死别先跨了过来。
  突如其来。
  猝不及防。
  作者有话要说:  “悬刀”:弩的扳机。
  “望山”:弩的表尺,有刻度,调整射击。


第54章 重器
  朴松才下葬后,朴丞散了家,一直住在蒙馆里。他家原先有个玉石铺子,里边压的都是朴松才生前的宝贝,然而这不肖子,最后也没留住。
  榕漾跑过街,积雪厚实,他推开蒙馆的门,在道上滑了一跤。绒帽摔掉,他也顾不得扶,跑进院里,苏舟和少臻正坐廊下算账。
  “朴丞、见着朴丞没有。”榕漾喘息间眼泪往下掉,他道,“今早起来给了我一颗白石头,骗我说我爹找我。我……”他哽咽:“我回来他就不见了。”
  苏舟起身,去了朴丞住的屋子。屋子里什么也没少,桌上还搁着个钱袋,里面是朴丞最后的银两。可人就是不见了,他们大街小巷,连同朴松才的坟头都找遍了,也没找着朴丞的影。
  留下的只有颗石头,书院前边溪里的石头。被磨的白润,穿了条红绳,拴在榕漾手腕上,像是拴住过去年少轻裘的梦。
  钟攸收到信时人已经在去徐杭的路上。这封信颠簸多日,他辨着字迹,应是苏舟写的。他猜朴丞往靖陲去,当即在膝头草草写了一封信,经人往靖陲递。蒙辰眼下在靖陲,指不定逮得着。
  此时江塘街头尽是徐杭逃出来的人,水路拥挤,商盟和钟家闹得不可开交,谁都不愿意背海商的罪。钟家将库里堆着的烟粟迅速往北边投,赶在左恺之来之前,还想赚这最后一次。
  钟攸除了将钟家出入的烟粟数量查清楚,还一直在跟查最初的私货。他在江塘旮旯的私行里,终于摸到一点线索。
  最初流出去的私货里还夹了批鱼香草。但这鱼香草最终去向却又模糊,从江塘查也摸不着头。
  禁烟令已经从北而来,钟攸不必再守着江塘,他得往徐杭去。有关内鬼的猜测,他只给侯珂透了音。
  去徐杭的路不好走,因为几乎无船去。钟攸跟着往徐杭通军资的船走,路上赶得急,人到徐杭时先吐了个天昏地暗。
  钟燮早候着了,见他下船,赶忙给递水漱口。钟攸压过劲,才发觉徐杭——已经塌了一半。
  “昨晚还炸了一片。”钟燮蹲在地上给钟攸画图,“东边去不了,海夷起了墙垒,带了十二床弩,我们突不过去。白鸥。”他在自己这边重重划了一道,“我怀疑徐杭藏着内应。”
  钟攸擦了水,道,“怎么说?”
  “火药不是提前埋的,而是看着青平军动向专挑狠处炸。”钟燮丢了石子,垂头狠抓了把自己后颈,再抬头道,“纯景挂着伤带人寻火药,一队二十人,昨晚死了一半。”
  钟攸垂眸盯着图,他盯了半晌,忽然问:“徐杭府兵呢?青平军来援兵,他们不能退,人都在哪?”
  “已经逃了一半,剩下的多半吸食烟粟,毫无用处。”钟燮到了徐杭,就被推上青平副指挥副使的位置。原先该来的副使迟迟不到,把他越级提顶在这最前沿。几日下来,他几乎要跑断了腿。他继续:“我调不动徐杭府兵,京都根本没有给统帅令。光凭三万青平军,纵然将海夷推出去,也追不上船。趁如今局势还在掌控之中,我求请山阴军从后绕海包抄,但圣上未许。”
  “圣上不许,是因为忌惮。”钟攸给钟燮指,“你觉得徐杭有内应,京都未必就没有。山阴军居中,横在京都之前,是京卫司的前身屏障,且北可援靖,南能支杭,不到十万火急,自然不可轻易挥动。何况山阴军久居内陆,让他们上船,实在冒险。”

上一篇:万人嫌师弟失踪了

下一篇:谢青岩

[返回首页]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用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