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和亲(2)
不,不是吧……
转眼间吉时已至。
喜娘走进门,为宋明稚盖上了喜帕。
还不等小厮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宋明稚已从容走出了卧房。
小厮:“公子,等等我!”
说着,他便慌忙跟上前去。
大婚前夕,齐王旧疾复发,如今他正在静养,婚事也随之从简:既没有三媒六聘,也无需经历送嫁、拜堂的仪式。
缀满红绸的花轿穿过长街。
伴着喧天的锣鼓声,朝齐王府而去。
欢歌笑语之中,没有人觉察到——
有黑衣人紧随其后潜入了驿馆,将一鼎小巧的香炉,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继而身着骑快马,绕过人群,将它送到了齐王府内:
“启禀殿下……”
“稚公子他没有点香逃亲。”
……
彩瓷的鸳鸯正于灯下交颈。
绣金的花鸟屏风,将喜房一分两半。
宋明稚头盖喜帕,端坐在榻上,鼻间还漫着一股甜香。
宋明稚:“……”
这是宫里“助兴”用的合欢香。
鲜红的喜帕下,宋明稚缓缓蹙起了眉。
大楚前后十四代帝王,个个贪淫重欲,唯独齐王出淤泥而不染,以至于曾被传说是断袖。
这场婚事便由此而来……
思及至此,宋明稚的心情,瞬间变得分外沉痛:
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就一定是断袖了吗?
——以己度人!
喜娘差事已了,行礼退出了洞房。
没过几息,宋明稚便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时间差不多了。
宋明稚默默攥紧了手心里的红绸。
接着,不动声色地朝小厮吩咐道:“去看看,外面有何事。”
“是,公子!”
踢踏的脚步声,透过喜帕,传到了宋明稚的耳边。片刻过后,他便听小厮回到喜房,朝自己道:“回公子的话,外面有人来王府,找齐王进宫,帮忙去向皇帝求情。”
“似乎是齐王的什么老师,出事了……”
宋明稚:“!!!”
历史果然如自己所料。
宋明稚长舒了一口气。
轻轻地合上双眼,如释重负道:“好,我明白了。”
恩师之死,是齐王一生的遗憾。
重生一世,没有自己半途搅局,殿下果然早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一世……自己终于可以坐看风云,亲眼见证殿下是如何力挽狂澜、大杀四方,最终改变历史的了!
“怦怦,怦怦——”
宋明稚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
手里的红绸,似乎也跟着发起了烫。
原主不是断袖,所以才会铤而走险,选择逃亲。但是他不知道,齐王乃正人君子,半点也不好男风。
——这门亲事,也并非对方所愿。
身为“齐王妃”,往后自己只需……
安安静静地在王府后宅充当摆设,饱食终日、随遇而安,绝不给殿下添乱、找事。直到最后,主动和离、腾空后宫,如历史上那般,还他一个清静!
宋明稚蓦地睁开了双眼,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修剪平齐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痛意瞬间自掌心蔓延开来。
宋明稚:“嘶……”
原来天上是真的会掉馅饼?
第2章
事了拂衣去——
宋明稚摘下喜帕,自榻上站了起来。
“好了,早些休息吧。”
小厮回过了神来,惴惴不安地看向宋明稚:“公子,今晚的洞房要怎么办……”
他方才出门的时候,已仔细地看过:
与驿馆不同,齐王府内部戒备森严,今晚他们两人,恐怕没有机会再逃了。
“不必担心,”宋明稚坐在了妆奁前,抬手去拆发顶的凤冠,同时,从容不迫道,“恩师有难,殿下一定会出手相助,今天晚上,他十有八九不会回王府。如此一来,我与殿下恐怕连面,都见不上一面。”
小厮忙上前去帮他:“但是往后——”
宋明稚轻轻摇头道:“更何况。”
原主不知道齐王并非断袖,这才会冒着险逃亲。
未免小厮怀疑,宋明稚换了个角度道:“更何况,齐王殿下旧疾复发,如今正在养病,近来大可不必忧虑。”
小厮:“……?”
小厮:“……!”
等等,等等等等!
小厮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突然瞪大了双眼,仿佛见了鬼一般,惊恐地望向宋明稚:“可,可是稚公子,您前两天不是还同我说,那个断袖是在装病,于家中偷懒吗?”
宋明稚:“?”
断袖,装病,在家,偷懒……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齐王殿下向来勤于政务,宵衣旰食,这一点举世皆知,原主他究竟是从哪里,听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谣言?
小厮越说越起劲:“况且像他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怎么可能进宫,去干正事?”
齐王他整日招猫逗狗、不思上进,“朽木”之名早已经传遍天下。
就连远在述兰的自己,都有所耳闻。
“而且他……”
见小厮还在继续诋毁。
宋明稚终于忍不住道:“不得对齐王殿下无礼——”
他的声音,虽不带任何的情绪。
却透着一股迫人的寒意。
小厮被他吓了一跳:“是,是,公子……”手指也随之重重一颤,将一支金钗,摔在了地上。
小厮愣了愣神,慌忙便要去捡。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弯下腰,宋明稚已俯身,触向了那支金钗:“不必。”
喜房里的东西,都沾了合欢香。
身处其中,宋明稚的精神,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他起身将金钗递给了小厮。同时,默默地反驳道:“齐王断袖一事,只是传闻,未必是真。”
小厮:“啊?”
“况且殿下身为亲王,怎么可能空有其表?他的才学,还有……”
红绡帐前,灯火幽微。
话未说完,宋明余光便见——
有人伸手,接过了金钗。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腕上还有一颗浅痣。
这是……
宋明稚:“?!”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了铜镜。
什么时候有人到喜房里来了!
晚风穿过窗棂,吹得屋内红绸翻飞。
烫金的喜字下,有人一袭红衣,松松散散地遮尽了月色。
他一双凤眸狭长微挑,薄唇浅淡含笑,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醉玉颓山的薄情风流气。
此时,正好奇笑道:“还有什么?”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
能够正大光明出现在这里的只有……
“齐王殿下……!”
宋明稚迅速起身,朝着背后看去。
接着便见慕厌舟将手指抵在唇边:“嘘——”
宋明稚瞬间噤声:“!”
与此同时。
喜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求助的人,已经走到了门前,他叫来一名侍从,急急忙忙道:“快些去禀告你家齐王,就说陛下被杜大人气到了,方才发话,说要重重罚他!”
情急之下,来人未能压低声量。
这番话直接穿透槅门落进了屋内。
——抚平遗憾,就在今日!
宋明稚的心跳,快得几欲冲破胸膛。
他竖起了耳朵,迫不及待,准备见证历史,没想竟听见……
慕厌舟压低了声音,对自己道:“和外面的人说,我旧疾复发,如今正卧病在床,一时半会应该是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