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受供养指南(119)
“兰儿.....兰儿你怎么了?”谢夫人见状被吓了一大跳,都顾不上地上脏,慌忙蹲下身来。
她双手捧起谢筠兰的脸颊和下巴,眼见着谢筠兰唇角的血从嘴角流淌至她的掌心和指缝,温热粘稠,当即慌的说不出话,手腕也在微微发着抖:“兰儿........兰儿你........”“母亲.......”谢筠兰艰难地伸出手,用指尖握住了谢夫人的手腕,一边说话,嘴角的血愈发涌出,混着眼泪一同落下。
他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此刻脸色苍白如纸,眉眼里含着水光,脆弱破碎的好似一缕芳魂即将逝去,又似夏日急雨里的一株海棠花,被打的枝叶零散,只剩倔强的根茎还在挺立,远远看去,全靠一口力在吊着:“是我.......是我对不起他.........”他怎么会这么笨,这么傻,连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在自己面前,也认不出来。
他不仅没有报恩........还对他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愧疚伴随着思念喷薄而出,贯穿了四肢百骸,谢筠兰哭的肝肠寸断,每掉一滴泪,后悔就如同针一样刺穿了他的血肉和皮肤,将他钉死在回忆的墙上,痛地他不能自已。
泪珠纷纷而落,他用指尖揉着胸膛的衣服,直到那一层布料被他揉的皱巴巴的,像是被攥紧又展开的纸张,好似纷乱的心绪,怎么样也抚不平、理不清,喃喃道:“是我,是我误会他了.......是我对不起他........”他一边说话,一边掉着眼泪,最后气急攻心,“哇”的一声,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斑驳的血点洒在他雪白的衣角上,好似雪中落梅,刺目鲜艳。
灵魂好似离开了身体,谢筠兰的心一空,登时失了力气,重重倒在了地上。
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谢筠兰还能听见谢夫人惊慌的叫喊声,但他此刻什么也顾不上,只能缓缓转过头,用颤抖的眼珠,痴痴地注视着那片枫林后的皇陵。
那边有人穿着黑色的衣裳,在火红的枫树下对他笑。
离得远,谢筠兰看不清,只觉那人像是记忆里的漂亮哥哥,又好像是夏侯鹜光。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叫“夏侯鹜光”的名字,可喉咙被不断涌出的血堵住了,他被呛的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睛看着那人,看着他发带轻扬,少年恣意,看着那人肩上的枫叶随风缓缓飘落,最终落在了谢筠兰的掌心里。
谢筠兰拼尽所有的力气,用力将那片枫叶攥紧在了手心里,忽在这一刻,陡然下定了决心。
他想,他要去边疆。
他要去那里,去把他的漂亮哥哥.........亲自找回来。
第71章
在慌乱中,谢筠兰被仆役们送上了马车。
接下来的事情,谢筠兰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后悔的感觉太过于痛彻心扉,以至于他在昏迷之中一直呕血不止,直到有人施针,暂时封住了他的经脉,让他不再气血逆行,他才平静下来。
浑浑噩噩间,睡了一场并不安稳的觉。
梦里梦见了夏侯鹜光。
他正背对着他,骑在马上,被金冠束起的马尾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日光洒照下来,衬得他每一寸发丝都透着金色的光泽。
发带飞扬,随风而飘,夏侯鹜光微微偏过头来,像是用余光发现了谢筠兰,忽然勾起唇角一笑,一拉缰绳掉转马头,夹紧马腹,朝谢筠兰而来。
谢筠兰见状,心中微微一跳,站在原地矜持了一会儿,注视着夏侯鹜光,直到夏侯鹜光逐渐靠近了他,面容愈发清晰,谢筠兰才终于抛去了胆怯和羞涩,提起裙摆朝夏侯鹜光奔去。
夏侯鹜光见状下马,张开双臂,顺势抱住了扑进他怀里的谢筠兰。
“夏侯鹜光.........”在梦里,谢筠兰没有了束缚,可以更加自由自在地从心而行。
他用力将脸颊埋进了夏侯鹜光的脖颈处,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像是小狗崽撒娇般,一边轻嗅着夏侯鹜光身上的味道,一边小声道:“哥哥.........”他想说哥哥我想你了,但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能用力抱紧了夏侯鹜光劲瘦的腰,费力地踮起脚尖挤进夏侯鹜光的怀里,像是要与夏侯鹜光永远不分开一般。
“哥哥........”谢筠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夏侯鹜光的名字,像是要把前十几年没能喊出口的感激一同说出来一般。
可他还没喊够,面前的天地忽然失色。
远处仿佛有巨象群轰隆隆踩踏而至,惨淡的愁云在灰色天幕中逐渐聚拢起来,仿若顷刻间就要压城而至,白蛇一般森冷的闪电穿行其间,骤然闪烁又复现,伴随着要震破人耳膜的雷声,惊的谢筠兰瞳孔骤缩,漆黑的双眸里倒映出愈发恐怖翻滚的天象。
滂沱大雨从天而降,落在皮肤上时还渗出透骨的凉,谢筠兰的脸颊被打的发疼,眼睫也沉重的快要睁不开。
干燥的衣服很快就浸满了冰凉的水液,令谢筠兰情不自禁地觉得发冷。
他忍不住哆嗦,肩膀微微颤栗,想要躲进夏侯鹜光的怀里躲雨,但下一秒,他的怀中就忽然一空。
劲风吹起他往下滴水的衣袖,与他扑了满怀。
谢筠兰被撞的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勉强站定。
他下意识低头一看,望着空空荡荡的怀抱,似乎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夏侯鹜光会突然消失了,于是茫然又迷茫地转动着眼珠。
见不到夏侯鹜光,他的心忽然慌了起来。
他赶紧抬头,看向不远处,对着漆黑又雷声轰轰的天幕,对着被冷雨凄风吹动的半人高的草,拔起被雨水浸湿的绣鞋,艰难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拨开扎人脸颊的野草,努力睁开眼睛,大喊道:“夏侯鹜光!夏仁!”
他怕夏侯鹜光又不见了,只能提起湿漉漉的裙摆,向前跑去。
忽而疾风又起,混着割人的草吹打在谢筠兰的脸上,谢筠兰下意识抬起手,闭上眼睛,挡住了脸。
在他抬手的那一刹那,风声忽然停住了。
雨滴也悬在了空中,谢筠兰察觉到不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的草以恐怖的速度枯萎下去,很快,雨水倒流消失,黑云散去,视线里出现了一轮鲜红的近乎滴血的残阳落日。
大片大片的澄黄从落日的边缘,铺至谢筠兰的头顶,天边大雁发出凄凉的叫喊,排成一排,朝西边而去。
空气干燥的几乎能烤干谢筠兰的衣袖,谢筠兰受不了这样强烈的温差,只觉有些头晕。
鞋面在沙土遍布的地面上,很快就变的发黄脏污。
谢筠兰被晒得头晕,眼前阵阵发黑,只能强撑着不肯倒下,脚下趔趄几步,很快就踩碎了脚边的枯草。
“.........”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但很快,金戈铁马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
有马蹄踏在地面上,沙哑嘶鸣的声响;有刀剑相击清脆,伴随着血液飞溅的声响;更有箭矢破空,刺破盔甲,深入血肉中的哭喊嚎叫。
谢筠兰一个激灵,猛地回过头,只见不远处,夏侯鹜光提着剑,穿着浸满血的盔甲,在人群中杀敌。
他的脸颊和头发上全是血和土灰,狼狈不堪,但眼睛却是明亮的。
“众将士——”谢筠兰听见夏侯鹜光高举着剑,大喊道:“随我杀——”“杀——”穿着黑色盔甲的大周将士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很快,血肉飞溅的声音再度传来,谢筠兰的瞳仁里倒映出夏侯鹜光被漫天的箭雨射中,万箭穿心的模样。
“不要——”谢筠兰猛地睁大眼,不顾危险狂奔过去,但夏侯鹜光已经踉跄着,用剑插在地面上,半跪着倒了下去。
夏侯鹜光的后背仍然挺得笔直,但瞳仁已经涣散了,愈来愈多的鲜血从他的嘴角和耳朵里涌出来,很快,眼睛里浸满了血泪,往下滴落,被恐慌不已的谢筠兰接在掌心里。
“夏仁........”谢筠兰顾不得脏,手掌慌忙捧着夏侯鹜光的脸颊,似乎是想去擦夏侯鹜光脸颊上的血,但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急得要哭,看着夏侯鹜光无神的眼睛和脏污的脸颊,一遍一遍道:“哥哥........”“.........”夏侯鹜光闻言,微微转动眼珠,失神的瞳仁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定定地看向谢筠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