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姐姐拥在怀里，因地缚灵习性而每晚重复死前事件的女孩一愣，目光也总算清明了一点，她没有理会趁机偷偷向外爬的玩家，只是蚊子般小声地冲对方说了一句“对不起”。
　　女孩清楚地了解自己此时非人的身份，要不是为了自己，姐姐也不必变成这副丑陋狰狞的鬼样子。
　　那些黑气在体内翻滚的疼痛，她恐怕到死也无法忘记。
　　“真好，”动了动身体窝进女人的怀里，女孩惬意地闭上眼睛，“姐姐，我很想……”
　　话音戛然而止，所有向门口挪动的玩家都惊讶地停下了动作，因为角度问题，余文瑶看不清两姐妹的动作，只能看到一对坐在地上亲密拥抱的身影。
　　可江宁却目睹了一切，他亲眼看到女鬼屈起五指，毫不犹豫地将它插|进了女孩的后背。
　　猩红的指甲刺破心脏，带出一滩难闻的黑色液体，不知道在平山医院内挣扎多少年的女孩抬起头，错愕地盯住面前这个她唯一的亲人。
　　为什么？
　　她很想这么问，可一张口嘴里涌出的却是黑红交织的腥臭液体，地缚灵转化的活尸并非永生不死，除了完成心愿后消散，它们也会被天师或者更强大的同类杀死。
　　“我也很想你。”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女人用刺破女孩心脏的那只手做支撑，而后用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对方的眼睛，“薇薇，睡吧，已经很晚了。”
　　没有任何挣扎，与阵法断开连接又躺在符纸之上的女孩很快就没有了声息，维持她作为怪物生存的黑气透过那只手源源不绝地涌进女人的体内，不到五秒钟，女孩就变作了和之前悬挂在阵法下的干尸们一般无二的模样。
　　卧槽，这女人居然连亲妹妹都舍得下手！
　　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齐一乐背后飞速爬上一层冷汗，费了这么大劲儿让他们帮忙找妹妹，结果见面不到一分钟就杀了对方，这女人的心到底要不要这么狠？
　　与齐一乐同样想法的观众不在少数，底牌尽出，任谁都看得出全部负伤的江宁几人眼下是凶多吉少。
　　小音箱的使用次数因时间跳过零点而刷新，洪彬忍着手臂的剧痛，哆哆嗦嗦地将它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一分钟，再努力一下，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用摆弄你手里那个小玩意了，”抱起女孩干瘪的尸体转身，女鬼抬手收回江宁脖子上的掌印，“无论你们相不相信，我从没有想真正的伤害你们。”
　　被女鬼抓伤到现在肩膀还在疼的洪彬：“……”呵呵。
　　白天的时候我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看出洪彬眼底的嘲讽，女鬼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恼意，“平山医院里的一切，只有到夜晚才会真正地苏醒。”
　　大哥，这可是个连自己妹妹都能下手的狠人！
　　生怕洪彬再做错事惹得对方生气，齐一乐偷偷摸摸地狠掐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玩家之间的小动作，女人自顾自地抱着妹妹坐下，而后悄无声息地点燃了身旁的一张符纸。
　　自自自、自|焚？惊讶地睁大眼睛，齐一乐差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本以为还要经历一场殊死搏斗，可敌方Boss突然坐下自杀又是怎么回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拜满地的符纸所赐，那橘红色的火焰很快就开始向门口蔓延，女鬼静静地抱着妹妹坐在正中央，半点也没有要帮助玩家的意思。
　　高温驱散了太平间内萦绕不散的寒意，天花板上的阵法也在一点点龟裂，齐一乐等人有心想跑，但被拍在墙上又摔在地上的后遗症让他们连动弹一下都很艰难。
　　不会是骨折了吧，这《归途》游戏要不要把什么都做得这么真实？！
　　“咳咳。”
　　烟雾弥漫，正当齐一乐被呛得咳嗽不止之时，方才被自家媳妇护住的严森早就起身抱起了江宁，鬼使神差地，江宁在离开太平间前，忽地抬起手电照向了火焰中央的两人。
　　不合理的大火扭曲了珍珠白色的雾气，但江宁却还是看到了那个苦苦在医院中寻找妹妹却被黑气扫荡而死的女人。
　　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对方没有成为和其他人一般浑浑噩噩的幽灵，反而是成了和女孩一模一样的丑陋活尸。
　　白日里，力量被削弱的她失去理智，如同野兽一般撕扯着每一个踏入平山医院的正常人；
　　而到了夜晚，她又恢复作为人的理性，默默地看着悲剧一次又一次上演、默默地收敛好每一具死在这里的尸体。
　　恐惧、绝望、还有越来越不能自控的暴戾，江宁怔怔地看着那火焰中逐渐消散的走马灯，连严森回头一口气将洪彬三人拖出都没有注意。
　　“砰！”
　　大门合拢，将门内门外彻底划分成两个世界，符纸燃成的火焰不断舔舐着女人的四肢，她紧紧抱住怀中妹妹的尸体，干涩的眼角流下一滴浑浊而腥臭的液体。
　　“对不起，”吻了吻怀中尸体枯瘦的额头，女人嘴角扯出一个再温柔不过的笑意，“薇薇，晚安。”
　　做鬼做得久了，连善意都不会有人相信。
　　其实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前，她和薇薇，也曾经是很温柔的人啊。


第59章
　　系统没有提示通关, 把所有队友拖出门外的严森也只能先用力将太平间的大门合上, 他们这个队伍里本来就有两个伤员, 在被那女鬼拍飞一次之后，除了严森自己，所有人都成了行动不便的病号。
　　不过好在那由符纸燃起的大火并没有向外延伸的意思, 拍了拍胸脯, 死里逃生的齐一乐呆愣愣道：“她们死了？”
　　透过门缝，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中跳跃着的橘红色火光，阴冷的太平间终于褪去了它固有的阴冷, 明明是一件胜利在望的喜事，可齐一乐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焦糊的烤肉味从门内飘出, 他胸口闷闷的有点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那女鬼拍得太狠的缘故。
　　为平山医院聚拢阴气的阵法不再，医院里的幽灵们也再没有了之前彪悍的攻击力, 更何况太平间内还有符纸在熊熊燃烧，一时间门外走廊竟成了玩家们最安全的过渡地带。
　　确认周围环境安全以及自家媳妇没有被烧, 因为救队友而伤口崩裂的严森这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江宁旁边：“是啊, 死了。”
　　说实话，严森也没想到游戏公司会给平山医院设置这样一个结局, 虽说恐怖游戏里的背景故事大多悲剧，但悲情到Boss主动自杀的，严森还是第一次见。
　　鼻尖一动, 江宁敏锐地在味道混杂的空气里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倒也没有开口去“教训”严森, 只是默默地在对方外套的口袋里翻找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严森在给他处理完伤口后应该还留了一些绷带和药粉。
　　严森过往职业特殊，本人又十分能够忍痛，是故除了坐在他身边的江宁之外，没有一个人发现虚虚倚着墙壁的他伤口裂开。
　　感受着太平间内向外散发的热量，齐一乐小声嘀咕道：“这姐姐也太狠心了吧。”
　　他当时离那对姐妹花的距离比较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妹妹眼中的不敢置信，就算需要一个了结让两人彻底解脱，那个姐姐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这么久没见，就算不温情叙旧，也总得让自己的妹妹死后做一个明白鬼吧？
　　事实上，直播间里持有和齐一乐相同观点的观众很多，这个关卡的结局令人唏嘘，姐姐最终的选择也让人很难理解。
　　“舍不得吧，”明知道这伤口回了游戏大厅后就会被刷新，可看着抿住下唇的江宁，严森还是乖乖地侧身转了过去，“要是多说几句，她恐怕会狠不下那个心。”
　　其实这件事不难理解，在清醒的状态下，杀人、甚至是杀自己的亲人是一种十分“反人类”的举动，特别这些npc被灌注的是原住民的角度，和他们这些突然闯入的玩家有着本质的区别。
　　《归途》虽然只是一款逃生游戏，但其中剧情和npc的表现十分自然合理，玩得久了，玩家当然也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代入。
　　闷闷地应了一声，五个人都没表现出什么太明显的喜悦，游戏没有给他们过关提示，可能是要他们在这里守到天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