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今天也在苦恼(66)

　　他沉默太久，情绪还有些低落，其他人都发现不对，莫文蹙眉，询问道：“怎么了？”
　　伊瑟尔回神，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究竟在想什么，如今对上莫文担心的目光，不好意思的同时，低落的心情却莫名一点点重新攀爬起。
　　两只手掌下意识攥紧，伊瑟尔连忙转移话题：“对于那位圣人潘西，我也有过一些了解，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前辈，至于为何不将他的事迹说出去，可能考虑了不少吧。”
　　一来，对方的身份是个原因，公布出去可能并非所有人能够接受。
　　二来，恐怕是害怕有人效仿里德。
　　“效仿？”
　　“谁也无法肯定无名人的本性，作为无名人中弱小的那一个，潘西遇到了心灵坚定，自信强大的里德，于是两人的相遇产生了奇妙的反应，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里德，也不是所有无名人都像潘西那样，没有生出害人之心。”
　　“心灵是很难掌控的东西，一旦有人利用这点，那么很容易酿成祸患。”说到这里，伊瑟尔叹了口气，“听起来都是猜测和杞人忧天，但是为了稳定，所以当时的人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吧。”
　　也许公布可能会有更好的结果，但是谁也无法肯定这点。
　　不过这次克维城之后，无名人的事情怎么也得被再次提起，也许潘西的事情能够作为一个案例，警醒双方。
　　无论是人类还是无名人，克维城的结果都是双方一起造成的，犯了错误的人本该受到惩罚。
　　不过这事接下来得交给克维城的执政厅和教廷一起处理，他们总得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伊瑟尔这会精神疲惫，分不出多余的时间去想这点，倒不如聊点轻松的话题。
　　“所以，潘西究竟向神明祈求了什么？”莉莉丝猜测，“会不会是让他复活里德呢？”
　　伊瑟尔摇头：“人死不能复生，神明大人就算能够做到，也不会这么做的。”
　　充当发卡的达蒙也赞同这点：“活着不负人生，死后回归安宁，别看雅加大陆有我们这种亡灵存在，实际上已经和曾经的那个人没有关系，不过是情绪的凝结体罢了，就算潘西提出这点，神明也不会答应的。”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追求着能力的极致，甚至想要获得永生。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呢？
　　就算是巨龙也有生命终结的时刻，目前最为强大的那位法圣已经活了一千多岁，据说如今只待在法师塔中，已经许久没有面世了。也不知道是否突破了身体的极限，做到了这点。
　　永生太过遥远，更何况年轻强大的伊瑟尔早就到达了许多人无法攀登的顶峰，还没到在意这点的时候。
　　潘西故事里唯一让他在意的，大概就是他能见到神明这点了。
　　“如果我什么时候，也能见到神明大人就好了。”伊瑟尔不无羡慕地说道。
　　“啧。”莫文突然有些不爽。
　　所以刚才的失落，全都是因为羡慕潘西能见到神明吗？
　　倒是将身边的人完全无视了呢。
　　明明就是一个人，莫文却计较了起来。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偏偏他就小气了起来，变得斤斤计较。
　　这么想着，莫文却感觉肩膀一沉，刚刚还在说话的伊瑟尔不知何时倒在了他的怀中。
　　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良心的小家伙。
　　现在该意识到比起虚无缥缈的神明，还是身边的人更靠得住吧。
　　莫文轻轻拢住怀里的人，想给他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不曾想抬起伊瑟尔埋在他怀中的脸颊，却看到了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好累。”伊瑟尔无知觉呢喃着，手指抓紧莫文的衣领。
　　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安分，似乎梦见了什么难过的事情，眉头也同样蹙起。
　　众人不自觉安静起来，看着莫文将怀中的人拦腰抱起，稳步走向房间。
　　屋内不知何时弥漫起了香味，带着安神的气息，饶是如此，伊瑟尔却还是一副难过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梦境，才会让他如此沉重。
　　“年纪不大，怎么每天都藏着那么多心事呢？”莫文手指擦过他的脸颊，神色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不要总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也试着去依靠他人吧。”
　　白色的光芒没入少年的眉心，莫文的话语如同赐福：“做个好梦，伊瑟尔。”
　　-
　　伊瑟尔又在做梦了。
　　他很少做梦，只是一旦涉及到梦境，必然就只有那么几件。
　　还是曾经的那个梦，眉眼艳丽的蛇发女妖向着他伸出手掌，猩红的指甲仿佛滴血：“来吧，孩子，你不想为父母分担忧愁，解决岛上的危机吗？”
　　梦中的孩童坚定摇头，即便他知道这不能改变什么，却还是做出了和曾经一样的决定。
　　蛇发女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可伊瑟尔知道，很快，鲜血与死亡就要降临这里，他一如既往被困在噩梦之中，什么都无法……
　　下意识动了一下的伊瑟尔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居然能动了。
　　他惊喜地睁大眼睛，又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自己确实能控制身体了。
　　虽然只是孩童小小的身躯，却足够伊瑟尔开心起来。
　　对了，爸爸妈妈。
　　即便知道这里只是梦境，伊瑟尔还是快步在庄园中奔跑起来，然而这偌大的庄园内，除了他似乎没有第二个身影。
　　伊瑟尔愣在花园的喷泉前，失落地甩了甩腿。
　　他忘了，这个时候，父母应该在外面忙碌石化人的事情，至于自己，好像也不能离开庄园。
　　伊瑟尔抬头，目光落在喷泉前的石像上。
　　那是一个颇为随性的雕像，男人倚靠在石壁上，手中拨弄着琴弦，似乎在与周围的人交谈。
　　伊瑟尔还记得见到这个雕像的时候，父母和他的对话。
　　“看，伊瑟尔，这就是雅加大陆的神明。”
　　伊瑟尔捧着脸，腮肉似乎都挤起一点的脸蛋上满是疑惑：“和教廷里的不太一样？”
　　罗莎琳德失笑，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中，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道：“神明大人也不会天天庄严坐着啊，他也有自己的喜好生活。”
　　“唔……”伊瑟尔恍然大悟，举一反三，“那这个是爱弹琴的神明大人。”
　　孩童稚嫩的话语逗得夫妻俩笑意不止，却还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没有人知道神明喜欢什么，但是仅有的记载里，祂确实喜爱游历，时常于大陆的各个地方出现，有时候会在看一场戏剧，有时候如同吟游诗人一般为众人讲起秘辛，待到祂的真实身份揭露，众人才恍然，原来，神明也曾与他们一样，行走在这片大陆之上。
　　美好的回忆让梦境似乎都少了几分阴霾，伊瑟尔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他三两步小跑到神像前，两只手于胸前交握，却没有祈祷，而是踢着脚尖失落道：“神明大人，这里好像只有我和你了。”
　　不过也好，这样的话，后面那些痛苦的回忆也不再继续了。
　　伊瑟尔像个胆小鬼，只想待在庄园里，不去面对过去。
　　话音落下，却见面前的神像突然有光芒浮现，在伊瑟尔惊讶的目光中，一个身影从神像中走出。
　　祂的脸颊的仿佛被蒙在云雾之中，看不分明，只隐约能意识到，祂有着银发银眸，此时，那双眼睛正注视着伊瑟尔。
　　分明没见过面前的人，可伊瑟尔却下意识知道了祂是谁。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神明大人居然从雕像中走出来了。
　　是故意迷惑他的邪恶家伙吗？
　　可一点都错不了，当祂有意现身，伊瑟尔绝对不会认错自己的神明。
　　他手忙脚乱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动作才能迎接神明的到来，分明在教廷的时候已经学过了不少面对神降需要的礼仪，此时他却慌乱得真的像一个懵懂的无知孩童。
　　偏偏就像是要让他脑袋彻底宕机一般，神明逐渐向他走近，继而蹲下来，牵住了伊瑟尔尚且在胸前交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