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钩(99)

　　“到了吗？”陆景洲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对，现在先打车去我妈家。”
　　“那你父亲一个人吗？”
　　“怎么可能，他那边亲戚多着呢，我只是和我妈稍微亲点。”
　　“好，那你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好啊，我现在就要回去了。”
　　穆洋一边说着一边上了面前来接自己的车，这车的主人是跟了他家二十多年的司机，都算看着自己长大的。
　　“洋洋，和对象打电话呢？”王师傅笑着回过头看了一眼他，“好久没见了，都是在杂志新闻和短视频才看得到你呢。”
　　“这么明显吗？”穆洋笑嘻嘻的，“王叔，您可一点没老。”
　　“还是老了许多了。”王师傅摸了摸下巴，“怎么不把对象带回家呢。”
　　“人家也要过年嘛。”
　　“你妈妈就念叨着你今天回来，还专门做了一大桌菜，毕竟你都多少年没回来过年了。”
　　“工作嘛，没机会，这不调回国立马就回来了嘛。”
　　车行驶出街道后，穆洋看着周遭熟悉的景色，一下有些感慨。从出国那天起，他也没想到一呆居然就是这么久，年少和青春的轨迹都被刻印在了另一个国家。
　　春节期间b市的外来人口都回去得差不多了，路上十分空旷，一路畅通无阻，开回他们家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穆洋不知怎的，下了车要敲门时竟有几分紧张，大约是太久没见过亲人了。
　　他们家的相处方式一直很奇怪，对自己溺爱纵容却又显得彼此并不是很在乎，大部分时期他的父母都忙于工作，虽然金钱不会少自己一分，但是长期以来缺少的陪伴让他也习惯了一个人。他们甚至可以几个月才通一次电话。
　　现在换成了自己忙于工作，当位置对调后，穆洋却突然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会不会在乎这些，也许是不在乎的，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一直都很少。
　　穆洋站在门口只是这么想着，却没想到面前的大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诶我去扔除尘……..呀，这是……洋洋回来了？！”女人手里提着垃圾袋，一看到穆洋还没反应过来。
　　“对啊，他给我发了消息说要回来过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他说惊喜。”
　　穆洋听到自己表姐在里面一边嗑瓜子一边回复，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好久不见，小姨。”
　　“天啊……这都多少年没看见你了。”小姨有些激动，“你妈妈正在楼上房间挂灯笼呢，她知道你回来吗？”
　　“应该吧。”
　　穆洋突然有些局促，他提着包进了客厅，里面坐了一大堆他母亲这边的亲戚，一看他来了都有些意外。穆洋好久没被这么热情招呼了，他格外不适应，大概是习惯了国外淡漠的人际关系，这一刻却有种真正回家了的感觉。
　　明明从前他都没有家的概念。
　　“怎么了，这么热闹？”楼上的女人探了个头下来，一看见自己立马瞪大了眼睛。
　　穆洋刚要开口，对方却什么也没说地转过了身，很快楼梯间就出现了他母亲的身影。
　　“回来了？”
　　“嗯。”
　　“北方冷还是我们这冷？”
　　“北方有暖气，室内还好，但家里开了地暖也还好。”
　　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在此刻变得不善言辞了起来。说完了后便是片刻的沉默，时间实在是把他们相隔得太久，上一通电话大概还是在自己刚回国的时候打的，后面就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短信。
　　“你回来也累，先休息会儿，饭就快好了。”
　　“好。”
　　“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穆洋本来只打算呆两天就走，但是不知道怎么一回来，却开口说不出自己马上就走这件事。
　　“那就多呆两天吧，有空也去看看你爸，前段时间还打电话问过我。”
　　“……好。”
　　晚上一群人其乐融融地呆在一起，穆洋觉得自己就像卡在一道分界线里，说融入不进去也不至于，但要说完全融入又怎么都有隔阂。
　　不过好在他和表姐联系还算密切，两个人在饭桌上会一直聊天，其余的就只剩亲戚问的问题。
　　电视里播放着没什么人看的春晚，大家都像是只图个氛围，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打麻将的打麻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视里响起了倒数，穆洋看着电视发了一会儿呆，脑子有一秒的发空。
　　“要唱难忘今宵了。”表姐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把瓜子壳倒进了垃圾桶里。
　　“三！”
　　“二！”
　　“一！”
　　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了起来，穆洋拿出来一看是陆景洲打来的视频电话，他赶忙躲去了阳台，也不管外面刮着寒风，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对方的脸，哪怕他们上午才分别。
　　“新年快乐，洋洋。”
　　“新年快乐。”穆洋笑了出来，“为什么你们那边还有烟花？”
　　“在郊区，你们不能放吗？”
　　“不是全市管控吗？”
　　“那我不清楚了，家里的小孩在放。”陆景洲把摄像头对准了绽放的烟花，“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生疏又熟悉，就是有点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可能第二天就习惯了，毕竟是自己的家。”
　　“有可能。”穆洋叹了口气，“我好想你。”
　　“我也是。”陆景洲调回了前置，对准了一张哪怕是仰拍的死亡角度也显得没什么瑕疵的俊脸，“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陆景洲刚说完，穆洋就听到那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景洲啊，姜煜不给你堂弟玩手机又把人弄哭了！快过来哄哄！”
　　穆洋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是哄小孩的工具。”
　　“没办法，亲戚家的小孩，手机瘾太重了，今天玩了一天，凌晨该睡觉了还要玩。”陆景洲有些无奈，“我先过去一下，晚上休息了打给你。”
　　“好，晚安。”穆洋朝他眨了眨眼，随后挂掉了电话。
　　b市虽然不下雪，但冬天却是更加刺骨的寒冷，穆洋只是打电话这一阵就被寒风吹得坚持不住了，他回过身准备进门享受一下地暖，结果没想到他母亲就站在那。
　　“妈。”穆洋一下有些紧张，“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刚过来，只听见了后面一点，是你对象吗？”
　　“嗯…….”
　　“男生？”
　　穆洋沉默了一瞬：“嗯。”
　　对方没表现出特别大的反应：“认识多久了？”
　　“七年。”
　　“在一起呢？”
　　“……加起来一年半。”穆洋握紧了拳头。
　　“还挺久。”女人走过来把他的衣服领口理了理，随后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他对你好吗？”
　　“好，很好。”
　　穆洋意外于他母亲的反应，虽然他不曾和家里出柜，也不在乎出柜，但毕竟是个人都还是想得到有血缘关系的承认。他以为对方会生气，会懊恼，会自责自己是不是没教育好，但似乎都没有。
　　女人收回了被冻得有些冰凉的手，她轻轻叹了口气：“只要对你好，那就好。”


第77章 官宣的方式
　　这个柜出得实在是意料之外但又平淡至极，穆洋没想到这么顺利，他觉得也许对方是真的因为爱他，又觉得也许只是长期没在一起所以也无意干涉。
　　本来他只是想呆两天就走的，结果这一回硬是呆了差不多六天，穆洋中途还去看了他父亲，对方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除了看到他有些以外寒暄了两句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个人各干各的在客厅里坐了一下午。他们似乎永远都是这种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