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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命大臣自顾不暇(57)

作者:岩城太瘦生 时间:2019-10-23 17:14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许观尘挽起衣袖,转头看了一眼萧贽,便拣起六支香,靠近蜡烛,细细地点起来了。
  轻烟袅袅。许观尘分了三支香给萧贽,萧贽双手接过,也站在他身后祭拜。
  才拜过一拜,萧贽警觉,忽听闻窗外院子里传来轻微声响,喝了一声“谁”。
  他不敢离开许观尘身边,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等了一会儿,却是看守祠堂的柴伯在外边叩门:“小公爷,前庭来了个西陵国的三皇子殿下,说要求见。”
  想来是萧贽太紧张他,许观尘握了握他的手,只应柴伯道:“请那位殿下在前厅坐坐,我就去。”
  许观尘要走,萧贽还是牵着他的手。
  许观尘失笑:“你要与我同去,只怕萧绝的事情办不成。你若是真不放心,在偏厅看着,在我国公府里,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两人一同穿过游廊,萧贽自偏厅的门进去,屏风隔着,可以隐约看见前厅的情形。
  许观尘拂了拂衣袖,将别在后腰上的拂尘抽出来,搭在臂上。
  广袖微动,许观尘绕过了花廊,执着拂尘,朝厅中元策一弯腰,垂眸道:“三殿下别来无恙。”


第58章 金陵风月
  这回来定国公府,元策身边只跟了一个人,那个模样寻常的文人。
  许观尘礼毕抬眸,元策一副贵公子的打扮,与金陵城中萧绝一行人一般。那文人却穿得朴素,一身布衣,用布巾拢着头发,站在元策身后,垂首低眉。
  元策朝他笑了笑,亦道:“小公爷好久不见。”
  说过两句客气话,许观尘在主位的席上坐了,右手边就是元策。
  元策捧起茶碗,只在手心里捂着,又转头问他:“前几日约小公爷风月楼一见,小公爷怎么不来?”
  许观尘淡淡道:“旧疾犯了,未曾赴约,对不住。”
  “刀拿到了?”
  许观尘垂眸,掩去眸中晦暗神色:“多谢殿下。”
  “这下可以证我所言非虚,不是骗你了。”
  元策将茶碗放回案上,许观尘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才知道他碗中茶水,半点没动。
  好谨慎的一个人。
  只听元策道:“你兄长的盔甲,是你们国公府的私匠铸的罢?”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许观尘只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元策又道:“你兄长死时,那盔甲都被他的鲜血浸透了。”
  “殿下总是提我兄长,不知是何意?”许观尘顿了顿,“那时观尘年幼,不过想来,一个对手竟叫殿下记挂了这么久,我兄长定是威震雁北,杀极他人的威风了。”
  “牙尖嘴利。”元策似真似假地笑了一声,“不过是想问问你,我那儿还有许问的盔甲,你要不要。”
  许观尘不语,心中斟酌着,他说他有兄长的盔甲,这话究竟几分真假。
  元策继续道:“你若是不想与我讲他,不讲便是了,何必暗地里地贬我?”
  元策果真就转了话头,再不提许问的事情,扶着左肩,道:“前几日在停云镇遇刺,那刺客是你表兄钟遥的人,该不会,你也掺了一脚,盼着我去死吧?”
  许观尘亦是半真半假地笑道:“我表兄若要杀你,只会在战场上。我若盼着你死,也只会在战场上。”
  元策一听这话,却笑了:“姓钟的在战场上杀我,我还信。你一个羸弱道士,到了战场上,给我做俘?”
  许观尘不悦,心道上回在雁北也还没分出胜负来,怎么就俘虏了?
  那头儿元策见他面色一沉,却越说越起兴,什么把俘虏炼作武傀儡啦,把他挂在马后边拖啦,戴上脚镣手铐啦。
  许观尘一挥拂尘,就甩了他一下:“殿下驾临此处,就是为了构想一番……我做俘虏的模样?”
  元策抬手,拂尘的白马尾就从他的指缝间飞出去:“方才就说了,是问你要不要许问的盔甲,你不让我说许问,我怎么问你?”
  许观尘反问他:“我自然想要我兄长的遗物,不知道殿下想要什么?”
  “想来你这道士没有去过风月楼,前儿个没带你去,实在是遗憾,今日走一遭?”
  许观尘琢磨不透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兄长的遗物他是一定要的,又想着风月楼人来人往,总不会出事。元策一定要他去风月楼,只怕不会罢休,不若就随他去看看。
  于是许观尘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吩咐人备马。
  他带着飞扬与小成公公过去,找机会给萧贽递了信儿——无妨,去去就回。
  在府门前翻身上马,一收马缰绳,便往风月楼的方向去。
  此时正是三月底,暮春初夏,宽袍广袖被迎面吹来的风扬起。
  元策振一振衣袖,兜了满袖的风,回头看了一眼许观尘:“金陵真好。”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大约还有别的意味。
  许观尘便道:“殿下若喜欢,多留几日,或许乐不思蜀。”
  元策又笑:“你又骂我。”
  再无他话,径直到了风月楼前。
  元策这几日,仿佛在风月楼混得很熟,他一下马,就有人来牵走他的马匹,领着他进门。
  却有人将许观尘拦下来:“小道长是不是走错地儿了?咱们这儿可不是道场。”
  许观尘用拂尘一指元策:“我是随这位爷来的。”
  元策回头:“是,我带个小道士来见见世面,兴许他就想还俗了。”
  风月楼里,轻纱帷幔,影影绰绰。
  一行人在二层的小隔间里坐了,视野很好,可以看见正中的台子上,舞女正转圈儿。
  许观尘只是陪元策坐着,坐了好一阵儿,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进眼里,老神在在的模样。
  后来元策唤了两个女子进来,全是女道士打扮。
  许观尘一愣,心中惊叹,花样真多,比我狂野。
  任案上酒杯添满了酒水,他自不动,还执着拂尘就地打坐。许观尘身边那个女道士觉得无趣,转头去撩拨元策。
  元策倒像是很吃这一套,一手搂着一个,随手捋她二人手中的拂尘,缠过来绕过去。
  “道士?”他这却是在叫许观尘,“小公爷?”
  元策笑问道:“你这道士,怎么跟不开窍的石头似的?莫不是只喜欢看道观里的祈福舞?”
  “又不是真道士。”许观尘睁眼,瞥了她二人一眼,“念一遍《清静经》来听听。”
  两个女道士一噎,赔笑道:“道长说笑了。”
  元策道了一声“扫兴”,将她二人往外一推:“原来不是真道士。”
  打发走了人,房里就只剩下他二人,只听元策又道:“行了,知道你记挂着许问,听完这支曲儿,就回驿馆给你拿东西。”
  他意兴阑珊,而许观尘从来就没有起过兴致。
  临走时,元策说:“你这道士好没意思。”
  许观尘脚踩八卦,手握太极,正正经经地道了一声:“无量天尊。”
  元策便笑,出去时,原本飞扬一等人都等在门外,跟着元策来的那文人,却从走廊那边闪出来——那儿有一扇窗子。他暗中朝元策摇了摇头。
  元策原本请许观尘先行,站在他身后。这时,拢在衣袖中的手也伸了出来,抖一抖袍袖,将双手背到身后,再没有别的什么动作。
  风月楼一行无惊无险,仿佛元策就是为了捉弄他,才带他来的。
  驿馆里,元策差人拿了一副腕甲出来,对许观尘道:“盔甲太重,带不来。你若有心,随我回西陵去,我拿给你。”
  许观尘拿起一只腕甲看了看,腕甲亦是生了锈,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放下腕甲,不动声色道:“不用麻烦。”
  再说了两句闲话,许观尘觉着,元策这个人可能真的有点毛病,他就喜欢别人骂他。
  难怪这人常年待在战场上了,战场上两军对阵,骂阵起来厉害得很,原来他是喜欢听别人骂他。
  将近正午,许观尘起身请辞,元策一指厅前的那文人:“知微先生,替我送送小公爷。”
  那知微先生作揖,应了一声。
  许观尘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文人的名字,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人的嗓子是坏的,说出话来,沙哑得很。
  许观尘与他并行,小成公公双手捧着腕甲,与飞扬一起走在后面。
  那知微先生道:“听旁的人说,小公爷的病很是厉害,一病病了三年。”
  “是。”许观尘染疾,在宫里养病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因此他问起,许观尘也只当他是打探消息,并不疑他。
  “小公爷这病,可是有什么缘故?”
  “不提也罢。”
  知微最后问道:“小公爷可曾后悔?”
  许观尘也不知他问的是什么,只见着就要到大门前了,门前一架不起眼的马车,那马车帘子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掀开一角,分明是萧贽在等他。
  他看着萧贽,便道:“我不后悔。”
  知微作揖送他,低声笑了两声,他声音本就沙哑,笑那两声,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许观尘上了马车,还未坐定,萧贽便道:“舍得出来了?”
  “拿了东西便出来了,我又不是喜欢与元策说话。”
  “他日后总拿你兄长的东西吊着你,让你去你就去,朕还总得派人把风月楼、把驿馆围起来?”
  “多谢你。”许观尘便道,“以后不去了。”
  “风月楼里,那两个女道士……”
  许观尘忙坐直了,右手举过头顶,发誓道:“我没碰,我念经来着。”
  “知道,我在隔壁。”萧贽却道,“元策给你递劝降书,你没明白?”
  许观尘疑惑:“什么?”
  “他不喜欢那两个假道士,他喜欢你这个真道士。”萧贽低声道,“他有心拉拢你。”
  “拉拢我?”许观尘笑着摇头道,“我有什么可拉拢的?我与他不共戴天,在朝里也不做事,空顶着个定国公的名头,什么权力也没有,于他夺嫡毫无用处,他拉拢我做什么?”
  萧贽揉揉他的脑袋,也不再说话。
  许观尘仍旧将腕甲送回祠堂里,给兄长点上三支香,把萧贽打发到外边院子里去,他一个人同兄长说两句话。
  许观尘就盘腿坐在草蒲团上,撑着头,看着兄长的灵位:“兄长,那个元策不知道为什么,总提起你,惹得我也很想你。你在府里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就是忍不住,想要他手里的东西。以后我小心防备他,不会再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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