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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海(90)

作者:林子律 时间:2021-07-09 07:33 标签:破镜重圆 HE

  “什么采样?”顾杞问,“我能听听吗?”
  邱声意味深长地注视他片刻,才说:“喔,那用音箱吧。”
  顾杞很快后悔了他的多此一问。
  闻又夏在邱声按了播放就沉默地转过身,专心致志“推推乐”——从直板换成型号略旧的智能机,他倒是一如既往钟爱这个小游戏。顾杞起先还纳闷,《飞鸟》不插电那版不是很清纯么,至不至于讳莫如深……
  一分钟后彻底傻眼。
  水声像碰撞时激起的浪花一簇一簇,急促呼吸,床单与身体的摩擦。
  环绕效果将气氛烘托到极致,顾杞跟女友同居那么久,说没听懂未免太装纯。而他从闻又夏的反应来看,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是什么时候的歌。
  怪不得提到这首歌时闻又夏的反应那么有趣:尴尬,害羞,还有点不可名状的期待。
  “……野啊。”顾杞一开口就把舌头咬了,忍着痛,“嘶……主唱,你确定?真要这么直接吗?”
  做过太多次心理铺垫,邱声反而不在意地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不太好,当然,这是我觉得。”顾杞挠了挠侧脸,“可能我和你们相处得太久,一听就知道是你……两个男人,总有点……那个,对吧。”
  邱声不语,片刻后转向装聋作哑的某人:“你有想法吗?”
  闻又夏放下手机:“有一些。”
  邱声点点头:“说。”
  “……不太好说。”闻又夏顿了顿,“要么再给我听一遍。”
  录音怎么来的,这首歌的demo如何在他们一天一天的交缠中逐渐诞生,又如何起源于五年前的雪夜,没有人比闻又夏了解得更深刻。
  邱声不信他记不住,为什么还要放第二遍?他观察闻又夏的表情,试图找出对方真实想法。他们过去聊编曲时总会吵几句,现在不吵了,别说顾杞,邱声都有点不习惯。他做好了闻又夏反对或挑刺的准备,但对方微蹙眉心,手指不时随节奏按几下手机边缘,整个过程甚至是宁静而安谧的。
  等听完,闻又夏比先前自然不少:“我觉得不用重录。”
  “为什么?”
  闻又夏简单地说:“感情不够。”
  邱声几乎哑然失笑,闻又夏到底懂他的纠结。
  以前那版的制作理念虽然粗糙又露骨,却和《飞鸟》创作时的热忱、勇气与激情完美贴合。如果再录,哪怕音效到位了,但呼吸频率失掉自然,刻意为之更让听众觉得匠气。如果非要回避它的原风格,大可以像“看演出”那个不插电的版本一样编成恬静梦幻的小情歌,也更偏流行,好让人接受。
  如此一来,邱声又觉得失去了《飞鸟》的意义——那只鸟是他爱闻又夏付出的伤疤,它穿梭在两人之间,徘徊着,直到闻又夏终于看见。
  闻又夏说“不用”,邱声更像得到了某种支持,霎时有了底气。
  于是先前的犹豫、纠结一扫而空,邱声托着下巴:“其实我也觉得再重新制作未必有那么好,而且还……挺麻烦的。”
  他点到为止,但闻又夏到底和顾杞有同样的担心,提醒道:“不过可以稍微小声一点。”
  邱声问:“哪儿?”
  “就用呼吸,水的效果……那几声……”他思索了一下措辞,“反正你找个地方塞进去,用鼓点盖一盖就没那么明显了,他们听得出来那就,再说吧。”
  邱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闻又夏。
  他耳朵红了,仔细纠正时用更隐晦的措辞,飞快眨了几下眼睛。
  顾杞没注意到两个人对视极为暧昧,自顾自地问:“如果真的不太好,心跳声其实是很常规的思路,要么换成心跳的采样?我看国外那个……”
  “没那个味道了。”闻又夏否定,就事论事道,“含蓄的处理在这儿显得不够赤裸。”
  “对,应该往外放,而不是往深了沉。”
  顾杞以一敌二,辩论不过:“行吧。”
  闻又夏提起脚边一瓶矿泉水,咬住瓶口——这是他掩饰害羞的姿势——他喝了两口,才低声说:“而且心跳采样可能适合别的歌……我单独有个想法。”
  听见时,邱声突然记起了他们另一首没录、没公开、甚至没给乐队成员听过的歌。
  月光,月光,为你停留。
  你路过我几秒钟……
  邱声垂眼时禁不住染上温柔神色,眼睫颤了颤,耳畔尽是晨光中闻又夏的嗓音。
  原来他也没有忘。
  定下《飞鸟》的编曲方案,过程超乎邱声想象顺利。调整了两次,邱声贴了片暖宝宝让自己好受点,听闻又夏和顾杞试一试新编的曲。
  《飞鸟》的表达另辟蹊径,本该作为主角的人声退场,充当旁观者的角色。贝斯与吉他扮演故事的主人公,低音是大海,高音飞去云霄,旋律一节一节地转换,仿佛随着伤痕里飞出的白鸟越过春夏秋冬,飞越北国、飞回南方。
  高潮开始,鼓点逐渐被弱化,最后更是彻底消失,以一段口琴收尾。
  下午排到第四遍,邱声终于满意了。
  他刚喊停,排练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宛如某种场景突然重现。
  这实在太像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邱声条件反射,一下子站起身,额角渗出一排热汗,接着整个人都开始眩晕。他掐了把手掌,转过头。
  “桑雪?”邱声诧异地看向高挑苗条的女歌手,“你怎么来了?”
  顾杞抱着吉他,笑了笑,挤到闻又夏旁边。
  邱声注意力有限,没顾得上他站队般的举动与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看见桑雪身后跟了助理,给她们俩拿了果汁:“看排练,也不提前说一声。”
  “路过呀,谢谢邱老师。”桑雪倒是不客气,走进来找了把椅子坐,“我刚碰见许然。”
  邱声说这样啊。
  桑雪:“他说你们好像要排练了,我就想过来碰碰运气。结果半路上被经纪人抓走谈事情,还以为你们已经结束了,运气好诶,听到了刚才那首,是新歌吗?”
  她每说一句,邱声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理智在提醒桑雪不是故意的,但邱声会无可抑制地想某一天发生的事。
  除了乐队成员、柳望予还有那个混账,没人知道曾经银山因为一场“排练”直接濒临崩溃。邱声强迫自己保持正常,桑雪不可能像白延辉,他客气地笑了笑:“刚排完,综艺上演的就是这首。”
  桑雪“啊”了声:“很好听的!但是好像差点意思……”她环视整间排练室,目光在闻又夏身上略一停顿,这才说,“对啊,刚才的鼓点是program?鼓手不在吗?”
  “鼓手追女孩儿去了。”邱声说。
  桑雪笑个不停:“邱老师居然同意他去追女孩儿?”
  “管不着他,而且今天本来也是突然想排练的。”邱声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找我有别的事吗?”
  “我就来看看你嘛,乐队重组之前每个星期至少见一次,重组之后几个月都没见到人了。”桑雪示意助理提上一个精致礼盒,“喏,专门让人排队给你买的糕点,当邱老师帮我写歌的答谢礼——用料都是最健康的,糖分也不高。”
  邱声说了句“谢谢”,提过来后没表现出感兴趣,随手放了。
  桑雪在这儿,他有些不自在。
  她对邱声的在意表现得太明显,以至于桑雪身边工作人员没有不知道的,女方暗示一两次没得到明确答复,压力就转移到邱声这边——他的表达太含蓄,看桑雪是否选择领会,但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东西,到现在,邱声实在有点恼。
  音箱里沉闷的贝斯声响了两下,邱声转过头,角落里,闻又夏自顾自地再次拨动琴弦,练习似的行云流水弹了一组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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