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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冤种朋友(13)

作者:梨斯坦 时间:2024-01-15 11:18 标签:短篇 合集

  结果招牌送来那天,秦溯恰不在店里,阿东签收了招牌后便直接挂了起来。等秦溯迈着喜悦的步伐来到店里视察时,一抬头便傻了眼。奈何有讲究说新店不便随意摘招牌,会影响生意,于是这店便顶着这么一个傻兮兮假装文艺腔调的名字,直到现在。
  2.
  秦老板还有一个爱好,喜欢开发新菜。一般饭店开发新菜,总要请一些老厨师或者老客来试菜品尝,待到菜品口味、质量甚至摆盘稳定了、符合大众口味了,才会正式面市。秦老板也不例外,我们集团很多人都是“萤间”的熟客,都被他招呼来试过菜,对此大家的评价非常一致就是:
  “秦老板你就放过大家吧,做饭这事你没天赋,把这事儿交待给阿东不好吗?”
  每个被秦溯抓来的试菜老客,在受过一次折磨之后纷纷敬谢不敏。后来秦溯发现了我这个软柿子,于是每逢创新必找我这个不擅推辞的冤大头。
  而秦溯对我有恩,我推辞不了。
  我刚成为京漂时,着实穷过一阵。那会儿我还是个跑热线的新人,本来兜里就没几个子儿,碰上情况紧急还得自行打车赶往现场。因此每到月底,报销没下来,工资又花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总是很为生计发愁。
  但很快,我就找到了一条生存之路。那会儿网上外卖平台正好处于扩张阶段,各家返券打折优惠力度很高,加上“萤间”刚开业,还有新店优惠,叠加下来,基本上每顿饭只要一两块钱,就能吃到两菜一汤一主食的套餐。
  于是我连续一个多礼拜,都在薅“萤间”的羊毛。中午吃完,晚上还要点一份打包回家。等到第九天的晚餐时分,我接到电话下楼取餐,发现提着饭的不是穿着制服的外卖小哥,而是一个穿着浮夸、手腕上戴着大金链子脖子里挂着蜜蜡,头顶一头精神黄毛的帅哥。
  他看见我,低头对了对单子上的名字,问,“苏先生吗?”
  我说是,伸手接餐。手指勾在塑料袋上,对方却没有松开的意思,而是仰起脸,似笑非笑地说,“苏先生好像很喜欢我们家的菜?每天就吃这一块钱的套餐,九天啦!不腻吗?”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触到的饭菜一下子变得极为烫手。我问你是谁,对方则笑眯眯地说,“我是‘萤间’的老板,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是谁来来回回就点这三个薅羊毛套餐。”
  我:……
  黄毛帅哥却像是没看出我的窘迫,饭盒往我怀里一塞,“帅哥你是真喜欢我们店的,对吧?走走走走走,我们今天正好上新,诚邀你去试菜——这不比吃套餐强?不收钱,就要你个真实评价以助我们改进——这是我家铁杆儿客户才能有的待遇。”
  于是我被推着拉着,走进了“萤间”,品尝了据说是秦老板辛苦构思了一个月的新菜品:芝士焗鸡蛋、蜜汁烤鸡、主食,西瓜糯米饭。
  我望着那切成三角形状西瓜摆出一个漂亮的造型,浇汁盛放在一坨圆圆的米饭上,白色的沙拉酱和红色的西瓜汁混合成一种类似脓血的状态,谨慎地把碗挪得远了几分,将筷子伸向了看上去还不错的芝士焗鸡蛋。
  所谓芝士焗鸡蛋,就是煮鸡蛋剥壳,再用融化的芝士裹上一圈。那滋味说不上好或者不好,只能说,蛋白的腥和芝士的咸香混合出一种我所不熟悉的味道。第一口,咬掉小半个裹着芝士的蛋白,第二口,蛋黄液四处流淌。
  我举着筷子问秦老板,这是流心蛋?
  我本想找几句词夸一夸,没想到秦老板先心虚地低下头记道:明白了,鸡蛋要煮熟。
  我:……
  于是我又放下蛋转向烤鸡,秦老板殷勤地拿来餐刀替我切鸡肉,一刀下去,没找准关节点,还因刀太快下刀力度太大,而使半条鸡腿飞了出去,惊魂未定的我眼睁睁看着连在鸡身上那半条腿,一行细血慢悠悠地渗了出来。
  我:……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着实不希望请我吃饭的大善人遭遇此等尴尬,于是绞尽脑汁憋出一句:老板你这……还……挺创意的,以前只知道牛排能吃三分熟,没想到烤鸡也有这么原生态的做法……
  就因了这一句,秦溯断定我是个能够欣赏他的人,从此就赖上我了,每逢上新,必然要叫我过去尝一番。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关于炸厨房选手的故事。
  灵感来自于我炸了自家的厨房。
  一个炸厨房选手,必得配一个既会做饭,吃饭又不挑的搭档。悲从心来。


第17章
  3.
  后来跟“萤间”的人熟悉起来,我才知道,秦溯是如假包换的富贵少爷。他在国内读大学时平平无奇,眼瞅着出来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找不到工作,要么继承家业。于是心高气傲的秦老板果断选择了出国,读的是价高自费就业面窄的艺术史专业,回国之后选择依旧只有两个——要么继承家业,要么做留学中介。
  于是心高气傲的秦老板一怒之下选择了创业,开了这家私房融合菜馆子。
  那会儿我已经跟秦溯很熟了,并常常被他的自创菜折磨得生不如死。我万分不理解,别的留学生出国,且不论学业是否有成,至少能做出一手像样的中国菜,断不会像他一样,馆子都开了五六年了,蒸个面点主要靠摸。什么时候蒸笼边缘烫到他不敢下手了,什么时候就证明快熟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做一件自己根本不擅长的事,他说自己做菜就是玩儿,主要还得靠阿东;我问他为啥不干脆找个店长,或者把店交给阿东阿萍打理,秦溯突然叹了口气,换上了深沉的腔调:
  我在等一个人。
  “萤间”门口安了个木质的假屋檐,从门头伸出去,飞檐压下天空一角,挂着风铃,格外清新。秦溯时常坐在屋檐下发呆。以前我以为他只是在拗忧伤文艺人设,骗骗路过的帅哥美女,而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隔着宽阔的立交桥,望向马路西侧,那片城中最贵的CBD写字楼群。
  他的白月光在那里。
  关于白月光,秦溯说过很多次。那人叫江柳青,是他大学不同院系的师兄,比他高三个年级。在秦溯口中,江柳青读书时便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成绩优异长得帅,还特立独行光明磊落。曾有女生当众表白,而他则坦然地在众人面前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喜欢男生。不好意思啊。
  那可是十来年前的校园,此言一出,震惊了围观的吃瓜群众,但江柳青不以为意,挥一挥衣袖,顶着众多非议,依旧活得认真而潇洒。
  秦溯还说,江柳青当年是顶着“优秀毕业生”的光环最后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彼时他研究生最后半年在一家大公司实习,还没入职就参与了一个大项目并获得了奖金。结果江柳青直接把全部奖金捐给了一个公益助学项目。
  老师也是公益项目把感谢信发到学校后才知道这件事,毕业典礼上,自然是要给这样人品和成绩双优的学生一个发言机会的,江柳青握着话筒,轻飘飘地说,捐了就捐了,我没想那么多,千金散尽还复来。但对于他们而言,可能是改变人生的一次机会。
  秦溯说,“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就荷尔蒙上头了你知道吧?”躲在台下,他远远望着台上的江柳青,突然开始审视自己。越审视,越察觉自己的空虚与渺小,越觉得自己的大学时代过得真不像个样子。
  于是在那个燥热的夏夜,晃荡了三年的秦溯毅然决定奋发图强。可那会儿大三都结束了,想要追回大学时光已不可能。好在他有个有钱的亲爹,听说儿子有心奋起直追,大手一挥,说啥时候努力都不迟,一寸光阴五十万,咱时间丢了拿钱补,于是花重金砸英语砸学分,砸实习砸中介,一路用人民币把儿子砸进了海外名校。
  4.
  一提起江柳青秦溯就没完没了。他说苏老师你知道吗,其实在我本科快毕业的时候,我还偶然跟江柳青有过交集……
  彼时我正在试他的新菜,被一道平平无奇的辣子鸡丁辣得涕泪横飞,灵魂暴躁,怒从心头起。于是非常粗暴地举手示意他闭嘴。就离谱,做辣子鸡能有什么难度?别的餐厅是舍不得费辣椒,这孙子是拼命用辣椒掩盖做菜功力不行的事实。这便也罢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专门买了印度的魔鬼椒——也就是传说中的“变态辣”用来炒鸡,一口下去,差点把我原地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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