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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师(108)

作者:石头羊 时间:2017-12-01 19:54 标签:甜文 灵异神怪

  “……所以……你现在是出来帮我的?”
  【对……姓师娃娃……就是给姓师……帮忙解忧的……】
  “……那你看见我手机了吗?能帮我……报个警或者联系一下我在山下的下属吗?”
  【手……机?手机……手机是什么呀……】
  傻头傻脑的姓师娃娃明显一脸茫然。
  “就是一个方的,也有点长……有时候会忽然发——”
  说到一半就忽然僵硬地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幅根本不像人的怪模样,哪怕找到了手机也根本联系不了任何人,哪怕联系了山下的人也只会被当成妖魔鬼怪对待,被逼得根本无路可走的晋锁阳心里一方面烦躁的很,一方面还是皱着眉躺在地上耐着性子继续道,
  “……就是一个发光的东西……你看见了吗?如果没看见……暂时也没什么关系……”
  【哦……哦……发光的好像看见过……】
  “在哪儿?”
  【被一群住在附近的小孩子……捡回去了……我有点害怕陌生人……所以就不敢出去阻止他们……】
  “……”
  这个回答一下子让本来还抱有一些试图自救打算的晋大少忽然感觉到了窒息般的无力感,不明白连小孩子都会害怕的小泥人究竟能帮自己干嘛的他一时间只能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大坑,似乎是想问问上天安排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面色疲惫发白地和地上的泥土娃娃对视了一眼之后,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小泥人正常沟通,却也不想吓坏好心帮忙的小朋友的他才捂着自己丑陋的脸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嗯,谢谢……但你现在……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啊,这里是……这里是鸡笼岩石,是公鸡郎和老孩子们的地盘……】
  “公鸡郎?”
  脑子里好像是第二次听到公鸡这个词了,虽然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其中有什么特殊含义,莫名其妙被人面禽的诅咒缠身的晋锁阳还是出于疑惑低头问了一句。
  而出现在这里明显就是想告诉他什么的泥娃娃见他主动发问了也稍微思索了一下,接着才蹲在地上难得不结巴地缓缓写道,
  【公鸡郎是……母鸡的夫家,是……是鸡笼岩石的主人,他们当年是在山洞洞里拜的堂,平日里恩爱的很……很多……很多年前……他的妻子母鸡在一个红色月亮的夜晚……被八个从另一天里无意中闯入到这里的活人给吃了……】
  “……”
  【这些人里面包括了……一个年轻人,一对夫妻……三个学生……一个老人……还有一个逃出去的孕妇……所以公鸡郎就发怒了……他发誓要惩罚当年所有害死……他妻子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东山本地这才有了公鸡郎要抓公鸡的侗族歌谣……这么多年了……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只有一个在当年本该也死了,却意外获得两轮活命机会的人活到了现在……】
  “……”
  【而那个人就是……您……姓师……那个逃出去的孕妇就是……您的母亲……公鸡郎现在还在山里想要抓您……把您的皮剥下来再把肠子活生生掏出来呢……】
  这话让本来还在低头认真听着晋锁阳忽然就愣了一下,等意识到小泥人确实是在实话实说,他先是脸色不太好地看了自己手掌心里的那块姜黄色的虎威一眼,随之脑子里也想起了自己母亲临终时曾经一遍遍不厌其烦说出的遗言。
  而哪怕不愿接受眼前这个离奇又诡异的事实,此刻已经遭了难,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帮忙的晋锁阳却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和自己的母亲曾经都是从那个神秘的公鸡郎手里逃出来,如今又再次被缠上的麻烦局面,
  所以当下脸色发冷的晋锁阳只能看向目前唯一能告诉他一切有用线索的泥娃娃,又皱着眉开捏着发凉的手掌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的脸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公鸡郎对我和我母亲的报复?”
  【是的……您的脸被公鸡郎的堂弟泼上了母鸡死去时怨恨活人的血……只有找到一个年龄恰好的侗女寻得她肚皮里供养子孙鱼长大的新鲜羊水,再把那些宝贵的羊水涂抹到脸上才能恢复原状……否则您就……只能一辈子和公鸡郎一样顶着这张脸躲在这山里无法出去……】
  “……那如果公鸡郎真的想杀了我,为什么这次只是把人面禽的诅咒放在我脸上却放过了我?”
  【因为您……身上带着范家老祖宗……当年送给您保命的虎威,看在范家老祖宗……是本地祖神的面子上……您可以从它手里侥幸逃脱三次……】
  “……那我如果躲过你说的两轮时间,我还有机会……能安全地逃出这个鸡笼岩石吗?”
  【可以……两轮之后,公鸡郎对于二十四年前与人结下仇恨的记忆就会消散……只要您在山中……熬过了过年之前最后这十天,您这辈子就可以逃脱……公鸡郎的报复……但是前提是……您得在山里……躲过公鸡郎和老孩子的寻找十天时间……就像小孩子们在树林玩的那个抓公鸡一样……您可以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但必须……躲过它们疯狂想要杀死你的一切可能……才能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它们……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来?”
  【随时都可能……虎威还有最后一次保护您安全的机会……红色月亮再次升起来的时候……公鸡郎就要派手下老孩子过来抓你了……不过姓师……你别担心……其实我也是能帮点忙的……只要有泥土……我就能变大……额,虽然变大了……我也打不过那些可怕的老孩子……】
  泥娃娃苍白的安慰说着说着也停下来了,明白这种完全强制性的抓公鸡游戏简直是就和无间炼狱一般残酷折磨人了,被半强迫地关在这恐怖深山里和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仇人生死博弈的晋锁阳一时间只脸色苍白地死死地盯着自己已经断掉了的右腿,半天嗓子里也没有发出任何正常人的声音。
  而就在一旁面露迟疑的泥娃娃准备再悄悄告诉他山里其实还有一个公鸡郎的克星时,他们头顶的大坑旁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类似小孩子们嘻嘻哈哈,追逐打闹的诡异声音。
  再等表情惨白的白发青年摇摇晃晃地撑着地站起来,又抓着手上的虎威艰难朝上面看去时,他就听耳边传来了这样熟悉又阴森的歌谣声……
  【公鸡郎,要杀鸡】
  【八只鸡关在笼子里】
  【一只鸡想要进林里】
  【脖子就被砍断哩!】
  【两只鸡想要跳坑里】
  【脑袋身体却全分离!】
  【三只鸡想要躲洞里】
  【眼珠扎穿死掉哩!】
  【还有一只老公鸡】
  【粉身碎骨沉河底!】
  【只剩下最后一只鸡】
  【公鸡郎一定要抓住你,抓住你——】
  这远远传来的歌谣仿佛一种恐怖的魔咒,将人还站在坑下面盯着上面的晋锁阳一点点就给包围了起来。
  坚持着和他呆在一块的泥娃娃明显有些害怕地发起了抖,只敢躲到晋锁阳的身后就胆小的抱了头。
  见状压根也没指望它能帮自己的忙,弯下腰,瘸着腿的晋锁阳咬咬牙就把这‘小泥人’拎着放在肩膀上放好。
  而随后,头一次面对这种危急情况的白发青年先是用力撕下自己的衬衫一角将自己暂时没解开人面禽诅咒的脸完完整整地包了起来,又在把一旁断成半截的一段枯树干和早已经准备好的虎威握在了手里。
  等感觉到一道道矮小的扭曲黑影开始远远朝这里靠拢,额头上已经都是冷汗的他先是蹲下来将一块脚边的小石子忽然朝自己的头顶抛掷了起来,又在眼看着数十个‘老孩子’怪叫着扑向自己后,用虎威的光芒一树干挥开了七八个,这才忍着腿部断裂的剧痛一下子跳上坑旁抓住洞壁并冲着肩膀上的小泥人命令一声道,
  “泥娃娃……快,快变大……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往前……跑!!”
  ……
  秦艽告别送他上山的老塔回到他生活了多年的范村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接近傍晚结束了。
  远处的暮霭沉沉落下,天边乌云密布,看上去有夜间隐约要打雷下雨的趋势,与冬天山林接壤的地方更是到处都是一片粘稠恶心的血红。
  视线所及,整个小村庄内部还是和他离开前的一样充满了村民们各种生活农作的痕迹。
  耕具水桶和手工竹篮在路边随处可见,那些屋檐下挂着腊肉和猪腿,造型极富侗家本土特色的木质结构小吊楼也都如往常那般一入夜就早早地点上了廉价的土油灯。
  油灯照射的窗户上能隐约看到有男人,女人或是小孩子的影子组成的本地人家庭,有正坐在一起低头吃饭,有的则在一种低低的声音在交谈着。
  ①不过令人感到比较奇怪的是,范村所有村民的影子从头部看过去好像都有点庞大的过分,头顶有触角,也有毛发,肢干纤细,身后有虫翅,呈现头重脚轻,类似某种节肢类昆虫的奇怪样子。
  可将这简直可以说毛骨悚然的一切都尽数看在眼里的秦艽却是一副完全习以为常的样子,仿佛早已经见惯不惯,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手上的烟一边便摸着黑进入了眼前的村子。
  而进村还没多久,他就首先遇上了同村里认出他来的‘熟人’。
  毕竟他这张被他自己用某种特殊的方法改变过的脸在本地生活了快二十多年了,村民和他之间的关系自然也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像眼前的这位范村老乡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家中都正好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平时也一起下山做点小生意,所以往年逢年过节,他们一家照常也都是要邀请秦艽和他的养女杨花来家里一块吃饭过节的。
  “唉,眼下深冬到了,山上和河里都冷得很,现在那河里的冰厚的,我估计赤水龙王爷都不想待在里头过冬了……可摸不到河里样子好看的珠子做手串,又摘不到新鲜的草药,你今年一整个过年都不太好过吧?”
  压根不知道赤水龙王爷本人因为天生娇气又难伺候,整天怕冷又怕热的,所以一年四季往往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才会呆在自己那条赤水里。
  范村老乡如此说着还摇摇头感慨了一下,而闻言的秦艽则一副完全习以为常的样子,先是面无表情地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缓缓开口回答道,
  “家里还有些晒干了的草药和之前没卖出去的手串,不过平时就我和杨花两张嘴吃饭,花销不大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有什么困难直接说,乡里乡亲的也没什么……”
  老乡这话听着明显是好意,而既然讲到了被留在家中的杨花,秦艽肯定就要再主动问问一直留在范村的养女最近的情况了。
  于是照例是一番寒暄和交谈过后,随手递过一支香烟过去的秦艽先是向这位范村老乡询问了一下杨花今天是不是在范细家吃晚饭,得到老乡肯定的回答后,他也才放心地跟着点点头。
  可正当他想着先不回家去,直接绕到范细家把养女接回来的时候,那位除了低头咳嗽和抽烟一直都没怎么主动吭声的老乡却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下脑袋就面色无奈地来了一句道,
  “哦哦,慢着慢着,刚刚我都忘了和你说了,下午的时候,你家那个,我家那个,还有范细家的那个,这帮不知死活的孩子好像都一起跑到鸡笼岩石下面玩去了……”
  “鸡笼岩石?那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幸亏范细她发现得早,拿着家里的笤帚急忙追上山的时候,正好把躲在林子里还没来得及跑远的他们给一起抓了回来……”
  “……”
  “你说说这帮孩子大过年的是不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啊,我家那个被我老婆打了现在正在家又哭又闹呢……不过说来也怪,这几天山上的老孩子确实动静很小……就和忽然找到别的好玩的东西了一眼……啊,这么说起来,今天都已经②14号了吧?再过几天就是杨花的生日了……正好你也回来了……”
  “……”
  “唉,这么想想,时间一晃可过得真快啊,距离你当年把她从河边抱回来养着都快十二年了……这么久了你也没成家……也是怪难为你的……其实要我说,杨花现在也快长大了,你不如就好好再考虑考虑,趁着大过年地四处找人相看相看,见到各方面条件合适的,你心里也觉得不错的就往家里添一口人吧……一家三口才是最齐整的,好歹一个人没那么孤单……”
  老乡的好心说出的这番话,一直盯着山上那个方向的秦艽一时半会儿没有仔细去注意,只是随后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又和往常面对这种劝告时一样语气敷衍地低着头回了句嗯,是啊。
  而经过这件事之后,随手掐灭了手中那支还亮着红点的烟的秦艽接下来也没有再做停留,直接沿着村旁边那口已经枯掉了的水井就快步绕到了范细家的小吊楼前面。
  可他才刚在那熟悉的小木楼下面停下,紧接着,站在外头的秦艽就听到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呵斥声和阿宝求救般的哭泣声。
  对里头的情况似乎有所察觉的秦艽抬起头朝上面就看了眼,刚准备把此刻肯定也在里头的杨花叫下来替自己拎这些从山上带回来的年货,却只听着里面传来了这样内容奇怪,夹杂着吵闹的对话声。
  “这些带着血的东西你是从哪儿捡的!这是能随便乱捡的东西吗!!你还不快给我说实话!”
  “阿奶……阿奶……呜呜,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和杨花在鸡笼岩石下面玩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的……大家就跑过来随便捡起来看看……还没仔细看呢……您就忽然举着笤帚发火冲我们大家冲过来,然后把大家都抓下山了……”
  “我能不发火吗!我能不发火吗!你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啊!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过去!不准过去!你还敢带着这些比你小的孩子们一起过去!你们难道不怕被那些吃人的老孩子抓走吗!万一这次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和人家杨花的爸爸交代!!”
  “额……可杨花的爸爸不是还没回家吗……而且老孩子……就算……看见了您这样也得被活活吓走啊……哎哟哎哟!阿奶阿奶你别使劲打我!杨花你别光看着快救救我啊呜呜……”
  “啊……啊,婆婆……我们真的错了……阿宝……阿宝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不告诉我爸爸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
  “你这个笨丫头啊……还敢是非不分的帮他!等你爸爸回来我再让他好好教训你……快让开!都给我让开!!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呜呜……阿奶阿奶……我错了我错了……我马上把这些带着血的东西……都扔回去还行不行啊……啊啊啊!”
  伴着上蹿下跳的阿宝这么一声崩溃的大喊,还亮着闪烁油灯的小木楼上忽然就朝着下面的水泥地上扔下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艽站在楼下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被扔下来也没吭声,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一步步走上前,又象征性地弯腰捡起来看了眼。
  等注意到这些被扔下来的东西包含着一只被摔碎了大半屏幕的手机,一副眼镜腿都歪了的薄片眼镜和几张已经被彻底撕碎了的,几乎看不清楚人脸的照片。
  隐约意识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山上和村里的情况可能有一丝不对的秦艽刚要去接触地上那只手机,原本已经损坏了的手机就忽然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即将完全关机的亮光。
  而看到破碎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无比清晰地显示着②1月15号18点24分,面露古怪的秦艽先是将手上动作一停。
  许久,整个人的背脊微微僵硬住的他才跟着回想起了之前和老乡在前面发生的那段对话。
  【你说说这帮孩子大过年的是不是不让人省心啊,我家那个被我老婆打了现在正在家又哭又闹呢……不过说来也怪,这几天山上的老孩子确实动静很小……就和忽然找到别的好玩的东西了一眼……啊,这么说起来,今天都已经②14号小年了吧?再过几天就是杨花的生日了……正好你也提前回来了……】
  14号?15号?
  心里面像是划过了一丝不轻不重的痒意,缓缓抿起唇的秦艽一时间没有吭声,但内心已经升起了模模糊糊的疑问。
  而当他带着某种奇妙又离奇的预感拿起掉在地上的照片,他所对上的就是眼前那仅剩下半张的,属于一个白发,红眼睛,皮肤也白得吓人的孩子和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
  白头发的……白头发的……孩子?
  这个认知就像是某种刺目的亮光一样划过他本就有些混乱疯癫甚至是压抑许久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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