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欲(42)
纪鸣宵冲他眨眨眼,又指了指自己手机,意思是现在说话不方便,俩人待会儿可以在微信上聊。
会场内灯光骤然暗了几个度,背景音乐切换,主持人踩着激情澎湃的前奏鼓点登台讲开场白,接着是一众领导上台致辞,各种官话往上堆,前半个多钟头的议程大多枯燥,适合玩手机解闷儿。
纪鸣宵果然给汤珈树发来消息,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顿饭。
汤珈树刚回了没空俩字过去,旁边成兆荣碰了下他胳膊,提醒:“小汤,你记得做下笔记,季总后面要问的。”
“好。”汤珈树将手机锁屏收进外套口袋,继而拿出一支提前准备好的录音笔来。
成兆荣朝他竖起大拇指,“你这东西准备得挺全乎。”
汤珈树笑得谦逊:“我就怕哪里做得不好惹季总责备。”
“不会的,”成兆荣语重心长地宽慰他:“季总就是嘴上严格一些,其实可喜欢你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之深、责之切嘛。”
汤珈树贪心不足地没有去纠正他的语误。
因为成兆荣那句“季总后面要问”,汤珈树全程笔记记得特别认真,不仅如此,季与淮就坐在斜前方,往主席台看的时候,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让目光贪婪地落在那裹着正装的平直肩膀和深邃三维的英俊侧脸上。
十年前的季与淮就已经足够有魅力,那时候的他跟人说话总是温和带笑,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笑起来眼尾上翘,衬着英挺眉骨,叫人目眩神迷。
而如今的季与淮,面无表情的时候居多,整个人是那种很禁欲系的端正俊朗,像悬在天边的明月,离得越远,越让人肖想。
汤珈树看得入了神,竟有些口干舌燥,余光里一道身影晃过,是成兆荣起身离席去洗手间。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座位旁的矿泉水扭开喝了两口,却这时,身旁暂时空下来的位置突然有人坐了过来,汤珈树一转头,对上了林祁的脸。
不等他开口,林祁就先挑了下眉,矜傲味儿十足,简直让汤珈树幻视孟蕾有阵子跟他聊天经常发的《甄嬛传》里华妃的表情包。
“有事?”看出对方来者不善,汤珈树一脸平静地问。
林祁眼神赤裸地将他打量一番,陡而凑近,附耳低语:“想知道Leo在床上喜欢用哪种姿势吗?”
第36章 少年时代最后的一抹亮色
汤珈树不知道季与淮和林祁有过怎样的过往,他也不想知道,这种平白给自己添堵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他向来不做。
可林祁的话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从皮肤上蜿蜒而过,触感冰冷黏腻,让他呼吸有一霎的停滞,连表情都空白了几秒。
看着汤珈树呆滞的脸,林祁自觉挑衅达到了目的,心满意足地起身坐回自己位置,他也不过是过过嘴瘾,权当报复上回在酒店被合伙“欺辱”的仇。
上午场茶歇时间,大家移步去贵宾休息室,季与淮期间一直被几个老总拉着聊天,连口水都没顾着喝,他待会儿还要上台做产品讲解,汤珈树来之前怕他感冒初愈嗓子还没好透,提前准备了润喉糖,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拿给他。
“季总,先喝点水吧,再吃颗润喉糖。”
他这一下挺突兀的,不及季与淮给出反应,旁边那几个老总见状立马笑着打趣。
“季总,你这秘书很贴心啊。”
“是咯,太无微不至了,我老婆对我都没这么细心。”
季与淮接过汤珈树递来的糖,轻描淡写地介绍:“他不是秘书,是我们公司技术研发部一组的组长。”
一位女总裁调侃道:“你们时越是不是有规定,颜值八十分以下的干不了程序员?”
成兆荣讨巧地接话:“哎哟,秦总这话把我夸的,老脸一红。”
众人笑成一片,这茬儿算是揭过去。
大会上午场在十二点结束,下午场没有季与淮感兴趣的议题,他也不想多留。
跟几个相熟的老总一一道别后,季与淮带着成兆荣和汤珈树刚出了休息室的门,就被纪鸣宵拦住了。
“你们这是准备走了?”
季与淮看他一眼,不冷不淡地反问:“小纪总有事?”
纪鸣宵一脸笑模样:“外面都传澜微跟时越水火不容,我倒觉得,商场上从来不存在永远的敌人,共享市场,共创未来,才是我们两家公司能更好发展下去的唯一出路,季总觉得呢?”
季与淮略一颔首:“小纪总言之有理。”
“那择日不如撞日,中午我们澜微做东,请时越的三位吃顿饭,咱们借此机会好好聊聊?”
纪鸣宵这样说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季与淮身后的汤珈树,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架势不要太明显。
季与淮看在眼里,故意吊人胃口似地,顿了顿才说:“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草率?”
“既然要谈合作,一顿饭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找个你我都方便的时间,约在你们澜微或者时越,正式一点比较好。”
纪鸣宵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能留住季与淮,又笑了笑道:“行吧,那就听季总的。”
回程路上,三人同坐一辆车,汤珈树没机会跟季与淮单独说上话,倒是成兆荣,对纪鸣宵突然展露出来的暧昧态度很是不解。
“季总,你说那澜微的小纪总到底什么意思?前阵子他们HR还在偷摸挖我们的人呢,这当面锣背面鼓玩得可太溜了。”
季与淮道:“兴许也是想挖人吧。”
成兆荣一听这话,目光直接锁定正在开车的汤珈树,问:“小汤,你跟澜微的小纪总认识?”
那会儿纪鸣宵分外熟稔地和汤珈树打招呼,俨然被成兆荣看在眼里,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认识,但不熟。”
“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成兆荣说完这句戛然而止,车内空气倏而安静下来,汤珈树几乎瞬间读懂了他中断的话外音。
澜微眼下是时越最大的竞争对手,内部信息尤其要对对方保密,汤珈树和纪鸣宵认识是其一,其二,他如今在时越的核心部门,且马上就要升任开发一组组长,权限更大,能掌握到的信息那就更多了。
成兆荣当然不会傻到怀疑汤珈树是纪鸣宵派来的商业间谍什么的,但这种事,能避则避,等真出了问题再去追究就晚了。
汤珈树握着方向盘,分秒间心绪百转,他能理解成兆荣沉默之下的警惕与后怕,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不会比此时此刻的成兆荣更为淡定。
一片令人尴尬的死寂中,季与淮缓缓开了腔:“我和澜微的那个林总监也是熟识,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公司不会干涉任何一名员工交朋友的自由。”
大老板都发话了,成兆荣也就借坡下驴不再过问。
回到公司,一下午时间过得飞快,汤珈树一直想找个机会再跟季与淮解释一下他和纪鸣宵真的只是一面之缘,虽然他也知道对方对此似乎并不关心。
因为圣诞节,大家普遍下班比较早,平时七八点还很热闹的办公室,今天六点钟一过,这一层的工位已经空掉一半。
袁敏约了闺蜜一起去看音乐剧,一周前就买好的票,当时她还跟汤珈树讨论工作之余各自都有什么兴趣爱好,在得知他连电影都是在视频网站上看倍速的之后,以一种没救了的口吻点评道:“果然是理工男,没情趣,不懂浪漫,我现在知道你为啥顶着这样一张脸却迟迟追不到心上人了。”
汤珈树对此哑口无言,这些年他的生活的确乏善可陈,很多时候,他不是不能让自己快乐起来,而是不想。
他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十年前季家搬走的那个傍晚,暮色低垂,天边横亘着残阳一片,目之所及的一切景物都被涂抹成昏黄。
彼时两家关系已经彻底交恶,曾经亲密无间的发小变成如今的形同陌路,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他无法面对,更难以原谅自己,日复一日的,被巨大的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起来。
汤珈树站在卧室窗前向下眺望,只看见季与淮模糊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