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之内(82)
对方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落在沈之行身上。
“好久不见,沈哥。”
第54章 想亲你
沈之行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直到看到面前的人向自己走过来,他才挪动脚步。
“你怎么在这?”
“等你。”
“你……去哪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这句话,说完后都愣了一下。
沈之行有些尴尬:“……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说过你家住在哪,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地址,但是你平时都坐地铁。”宁熠辉开口,整个人精神状况看起来不太好,“所以觉得在这个地铁口,你总会有出现的时候。”
沈之行吸了口气:“你等了多久……”
“四天。”宁熠辉垂下眸。
听到四天时,沈之行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就这样在这毫无消息地等着自己。
“你就知道我会出现?万一我搬家了。”
“我不知道……所以我在等。”
“为什么等我……”
“我没有家了,沈哥。”
沈之行顿了一秒,抬起眸对上了宁熠辉的视线。
“可以借住两周吗?”
这个请求非常突兀,但沈之行张了张嘴,却好似没有办法立马拒绝,他只是想到了对方消失的事和下巴上的伤。
“你房子呢?”
“被收走了。”
“你朋友呢?”
“最近都不在。”
“……”沈之行沉默了一瞬。
“所以,可以吗沈哥?”宁熠辉又问了一次,“我想吃兔头。”
沈之行这才想起,完了,忘买了。
“那你这四天都住的哪?”
“地铁口。”
宁熠辉说得真诚,但打死沈之行都不会信,对方自己又找补:“我没钱了。”
“我还有你的六万。”
“你没用。”
沈之行一说起这个,心口就像被梗住了,他没说话,宁熠辉也没再问。
兴许是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在地铁口面对面站着,氛围微妙实在有些显眼,沈之行对于周遭的视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要不……我帮你再开个酒店吧?”
宁熠辉没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他,眸子很深,沈之行看得心里不是滋味,最后也只是咬了咬唇偏过了头。
“算了,先跟我走吧。”
宁熠辉就这样跟在沈之行身后,进了这个老破小的出租屋。
声控灯昏黄,楼道里静得只剩两人踩在水泥台阶上的声音。沈之行走在前头,莫名有点别扭,总觉得背后那道视线太直,让他肩膀僵硬。想到宁熠辉原本那套装修考究的大公寓,再看看自己这破地方,心里瞬间就涌上一股尴尬。少爷肯定没住过这种地儿。
但转念一想,少爷都没家了,自己好歹还有个落脚处,心里的羞耻便少了几分。
不过打开门的时候,里面还是挺干净的,很普通的一居室,家具老旧,没什么太多的内容,而且因为人走了很久,看起来没什么生气,家里也没有植物。
“只有一张床。”沈之行有些不自在,“我给你打个地铺。”
“好的。”宁熠辉非常老实,“我可以做饭换取睡在这里的房费吗?”
“你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吃tartare?”
“……”沈之行在想他要吃那玩意儿不知道自己去超市买两坨生牛肉吗,“谢谢,你还是下饺子吧。”
他一边说一边吸地,然后给宁熠辉打地铺。
宁熠辉站在背后,看着对方给自己忙前忙后的背影,心脏才像是突然回温,逐渐开始跳动。
“你消失的时间,去哪了?””沈之行突然问,声音闷闷的,不看他,“听说你也离职了。”
宁熠辉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对方会主动问他。
“嗯……被我爸带走了。”
沈之行铺床的手顿了一下,手指捻着被角停在半空。
下一秒,一道阴影压过来,宁熠辉的手覆了上去,接过他指尖的床单,掌心微微蹭过他的指背。沈之行一僵,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宁熠辉就顺势蹲下来,和他肩并着肩。
“然后我出柜了。”
对方轻描淡写地丢下一记惊雷,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却炸得沈之行半天没回过神。
“他受不了,关了我几天要让我承认我是神经病,在故意撒谎,还说要找人电我治疗。”宁熠辉侧过头去看沈之行,“配合地演了几天,然后就找机会从医院跑了,他知道了之后,让我这辈子都别回这个家了。”
沈之行张了张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和父母出柜这件事,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也不敢想象这些天宁熠辉的遭遇。
“……为什么要出柜。”
宁熠辉像是感受到了沈之行无形的压力,他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出,喜欢男人又没有错。”
“但就是这样……你才连家都没有的。”
“我以前也不怎么有。”
“但你至少有钱。”
“为了钱装一辈子异性恋那也太痛苦了吧,而且钱有什么用,花钱也没把我电成异性恋。”
沈之行吸了口气,他每次说着说着就会被宁熠辉带偏。
“那你身上的伤,是不是他们打的你。”
“我爸打的。”
“……你为什么每次都让他打你。”
“好问题。”宁熠辉哈了一声,“大概是他给我花了这么多年钱吧,总觉得还手是错的。”
沈之行一下又沉默了,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在家人面前,他压抑了这么多年性取向,从来没想过争取和坦白。
“我以为你在海外呆了那么久……心理会解脱点。”
“创伤跟着人脑袋走,不跟着出国走。”
沈之行喉咙发紧,有些难过对方的过去,过了几秒才挤出一句:“那你就出柜了。”
“我对女的没感觉,总不能装一辈子害人,沈哥不是比我懂?”
“……我也没有要害人家。”
“我知道,你和你表现的样子,从来就不一样。”宁熠辉声音很低,最后一句像是在说悄悄话,“差点就被骗了。”
沈之行吸了口气,心脏跳得很快,才想起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早就藏无可藏。
他忽然觉得这屋子闷得慌,空气里好像也有什么藏不住的情绪在悄悄膨胀,涨得满屋都是,快要漫出来,快要淹住他了。
他没回应,宁熠辉好像也没在意。
理完被子,他就去给宁熠辉拿擦的药,宁熠辉拿到药的时候有些意外,沈之行也不太自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整个人现在心情非常复杂,像闷着,像看开了,像要往前,但又还是在原地踱步。
也许放宁熠辉进家门就是个错误,可对方现在又没工作,又没家了,那怎么办,可能存款都被没收完了。沈之行想到这,心口一阵烦躁,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掌心。
他一边羡慕宁熠辉敢反抗,一边又难受心疼于对方的遭遇。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口的微妙平衡。
如果连宁熠辉这样的人生都活成这样——
那他宁愿过一辈子自己这点破穷日子,起码父母爱他,不被电击,也不用从小挨打。
不过宁熠辉似乎也非常识趣,从六万元开始,就再也没问过他消失的时间去哪了。
像是在等一个他自己愿意开口说的时机。
晚上两个人吃了饺子,宁熠辉时不时地会回手机上的消息,沈之行给他拿了一套自己没用过的,准备日后换的牙刷毛巾,等对方洗的时候,他就带着耳机和家里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