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寡妇(29)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仿佛纽约非要将夏季曼哈顿街上流浪汉的臭味洗刷得没有一丝痕迹一样。姜层岚在雨声中逐渐进入梦乡。
　　睡着前，他迷迷糊糊想着，学姐的二舅在这方面怕是不太行的。
　　因为李确用登机箱拖走的，不是jellycat和迪士尼。
　　而是jbcat和杜蕾斯。
　　早上闹钟一响，姜层岚就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
　　他就这么坐在床上，头垂着，保持着一种近乎折叠的姿势，等到头部因为血液逆流而产生一种干呕的感觉的时候，姜层岚睡醒了。这是他独特的防止自己赖床的小窍门，还能抑制食欲。尽管被裴姿批评过这样做非常不健康。
　　姜层岚打了个哈欠，起来洗漱。
　　临时决定来这里住，姜层岚一件行李也没有带。不过这个太好解决了，因为他和李确的身形相差无几，鞋码也是一样的。李确衣柜里的休闲服任他挑选，内裤和袜子都有全新消毒过的。
　　姜层岚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把自己收拾成了一个仿佛老钱家的小少爷，抱着画板夹下楼了，他今天的第一堂课在早上八点半。
　　就看到楼下，穿着RalphLauren墨绿色圆领薄款羊绒衫的男人，像车模一样靠在乳白色的布加迪车门上。
　　帅得要命！
　　姜层岚只愣了一秒，就灿笑着跑过去。
　　他仰头在李确的下巴上亲了一下，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课表的呀？”李确这个点出现在这里，除了送他上学没别的了。
　　“昨天早上去公寓找你的时候，发现门背后贴了课表，背下来了。”
　　李确揉了揉姜层岚蓬松的小狗毛，示意他上车。
　　这个天气是最适合开敞篷车的了，不晒也不冷，早上人还少。李确开得不算快，姜层岚皱着鼻子像小狗一样嗅了嗅。
　　“你今天没喷香水，但是有薄荷味……是我昨天给你的润喉糖吗？”这个发现让姜层岚忍不住想邀功，尽管这只是再小不过的细节。
　　然而细节最打动人心。
　　“是啊。”李确回答道，“要是你刚刚换个地方亲，说不定，我会把嘴巴里的这颗喂给你。”
　　“大早上的……”姜层岚揉了揉脸颊，让李确不要再散发魅力了。
　　李确轻笑一声，宽容地换了个话题：“你今天穿得很好看。”
　　姜层岚也穿了RalphLauren，是酒红色的V领开衫，里面有一件衬衣打底，看起来很学院风，当然裤子和皮鞋他也选了风格比较一致的。
　　就那么巧，两人选择了同一个品牌的同一种风格，是撞色，可这样看起来比顺色的更像情侣装。姜层岚为这种不约而同的心有灵犀暗爽，他决定以后每天都要好好打扮，他也要拿出泡男人的资本！
　　中途李确在路边停车，让姜层岚去拿他预订的现磨咖啡和椰蓉牛角包，两人坐在车上吃了早餐。
　　然后继续出发，送姜层岚去学校。
　　“要不要在前面一点就停？”姜层岚问他，“这样直接开到门口……”
　　“没关系。”李确说。
　　布加迪大大方方停在门口，吸引了不少上早课的同学们的注意。
　　李确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牛皮纸袋，沉甸甸地交到姜层岚的手上，说：“下午我来接你。”
　　姜层岚点点头，和李确说Bye-bye.
　　他像往常一样，尽量自然地往学校里走，他知道周围很多同学都在看他———刚刚他和李确告别的时候，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了。
　　李确说没关系。现在姜层岚也告诉自己没关系，就像往常一样就好了。
　　直到他迎面碰到了昨晚气哼哼挂掉他电话的学姐。
　　化着美艳浓妆、脚踩细高跟、身穿包臀裙的年轻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眼。
　　她眼睛里是戏谑的笑，笑盈盈地看着明明紧张到炸毛还要强壮镇定的姜层岚，超大声地说道："Good morning, honey. Congratulations on your new relationship！"
　　姜层岚愣了有那么几秒。
　　周围，认识的不认识的，可能有过一面之缘，或者长期在一个教室上课的同学们也走过来，他们没有过分热情，而是自然地和姜层岚打招呼，然后又走开。
　　"Good morning."
　　"Congratulations！ "
　　"Have a nice day."
　　"Wow, hot guy~"
　　"Bless your love！"
　　……
　　姜层岚和他们每一个人问候，从别扭到熟稔。
　　他来到阶梯教室坐下，这一刻，终于鼓起勇气再看一遍前天晚上的爆料————昨天一整天手机都在他手上，他却不敢看舆论究竟发酵到什么程度了。
　　姜层岚带着刚刚收获到的善意和勇气，点开INS的彩虹圈圈图标。
　　两分钟后，他趴在桌子上，祈祷这堂课的所有人到齐前，他脸上滚烫的热意可以退去。
　　李确把自己INS的简介改成了“是的，我在热恋中。”
　　姜层岚没有过问张瑞恩的事的后续，在那场交易终止后，姜层岚的账户上收到了一大笔钱，李确说，这是张瑞恩之前盗窃他设计稿的行为的经济补偿。
　　这件事情里，无论是二人的国籍还是他们现在所在的美国，张瑞恩的行径虽可恶，却达不到坐牢的标准。这一点，身为设计师的姜层岚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他接受了这笔经济补偿，不再在意这个人，专注当下的生活。
　　他也没问李确。姜层岚心疼李确，认为整件事里，受伤害最大的人其实是李确而不是他。七年的婚姻在李确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占据了四分之一时间，李确独自消化了这些痛苦，姜层岚哪怕出于私心也不想那个人的名字再出现在他们接下来的生命中。
　　倒是裴姿，姜层岚很想问问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姜层岚可太好奇了。
　　事实上，第二天裴姿就联系过他，联系他的目的是让他最好最近都别回来。
　　姜层岚答应得痛快：“好啊，我在Richard这边多住一段时间。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回来啊？”他假装不知道裴姿和张瑞恩他俩有事的事。
　　“我躁郁症犯了。”裴姿说。
　　大概是察觉到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太过敷衍了，过了两分钟，裴姿给姜层岚发了张照片过来。
　　是一张对镜自拍，裴姿穿着工字背心，身上看起来倒还好，脸上却不太好看，颧骨乌青，嘴角也破了。
　　等着落山风吹过：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有几分姿色：互殴。我加入了一个搏击俱乐部。
　　有几分姿色：我是伤得轻的那个。
　　等着落山风吹过：[竖起拇指]
　　裴哥还挺要面子的。姜层岚内心狂笑。
　　姜层岚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李确，他是打电话说的，小嘴叭叭了有二十分钟后，李确打断他。
　　“你真的很忙吗？”李确说，“你拒绝让我上楼陪你，你说你要学习。可是你却有时间关心别的男人的感情，也有时间打电话聊八卦。”
　　“你提醒我了，我该画画了！”姜层岚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嘴里嘟嘟囔囔地挂了电话。
　　在中国人的观念里，学习是头等大事，姜层岚说最近一段时间对他来说很关键。不过李确上网查过了，网上说，中国人整个一生都很关键。
　　学习重要，哪怕怀疑姜层岚是不是有故意的成分，李确也拿他没办法。
　　接下来的一周，他都勤勤恳恳地扮演着追求者的角色，接送姜层岚上下学，带他吃饭或者给他送便当。
　　当然，李确毕竟是李确，孔雀开屏四个字是刻进他DNA里的。
　　李确很快采取了行动————
　　某天晚上，姜层岚挑灯夜战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这个点了，是谁给他发消息？姜层岚抬头看了眼台面计时器，现在是凌晨两点。姜层岚灵感正汹涌呢，加上认为作息一向规律的超模不会熬夜，八成是广告推销之类的吧。姜层岚于是没管。
　　他继续画，反复斟酌每一根线条，又在迷你立台上做立体裁剪的调整，一直忙到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撂下笔，结束今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