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寡妇(38)

　　两个月前, 刚好在睡前念完了《了不起的盖茨比》英文原著，因为就是近期的事，所以李确对这本书印象非常深刻。
　　其实早在十五六岁的时候, 他就看过这本书了。可能是因为李确的出身更贴近配角吧, 他看完这本书甚至不觉得有多惋惜。
　　倒是电影配乐为这个故事加码了不少。
　　于是稍加思索，便明白了, 姜层岚为什么突然聊起这个。
　　少年时代，李确的文学课老师告诉他，一切文学都是地理的产物, 而真正的教育总是在人历经过后才滞后完成。
　　正如此时此刻——
　　李确在美国, 在纽约长岛, 在和《了不起的盖茨比》电影中一样华美的花园里，终于读懂了女主角黛西。
　　也明白自己不愿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了。
　　在经历过一段长达七年的失败婚姻后, 哪怕是他，也会害怕。怕爱不对等, 怕自己只是爱人的“美国梦”。
　　而他大智若愚的爱人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I know you will，I know you will.
　　——I know that you will.[1]
　　“你是刚刚发现的吗？”李确问。
　　姜层岚点点头：“Richard，我有时候很庆幸，尽管我没有很聪明，但在你的事上还算敏感。”
　　“那你会失望吗？”李确又问，“失望我也有软弱的时候？”
　　“不会，但是会生气。”姜层岚的眼神里带了点责备，语气也重了点，非常严肃地说道，“哪怕是你本人也不能质疑你的魅力，否则会显得被你一个眼神就能弄石更的我很愚蠢。”
　　说完，他站起来，从卧室里出去，大概几分钟后，抱着画板夹又回来了。
　　这几年，姜层岚的手稿结结实实塞满了好几本画板夹，哪怕有李确在背后托举，他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勤奋的设计师。
　　除了运营自己的个人品牌，以及和其它高奢品牌的合作，姜层岚还一手包办了自己和老婆的私服。
　　如此，需要手绘的工作量简直到了一个相当夸张的程度——婚后第一年的圣诞节，为鼓励李确做1，姜层岚送了他一份相当恶趣味的礼物，是一款有助于舒缓肌肉紧张的护手霜。
　　然而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先患上腱鞘炎的，是姜层岚——虽然他没少以此为借口来耍赖，要李确多用手指伺候他。
　　不过患腱鞘炎到底是严肃的身体健康方面的问题，尤其是对正在上升期的设计师来说。姜层岚又适应不了板绘，他坚持称必须要素描纸、彩色铅笔和水彩颜料，他才有设计灵感。
　　还不能只画火柴人，必须是李确版线条人。
　　还是裴姿给他支了个招。
　　每天公章不断盖盖盖盖到厌倦的精英律师建议姜层岚刻个橡皮章好了。
　　“你就刻个你老婆的橡皮章。”裴姿说，“多刻几个姿势，凑一整套，这样每次你就往纸上那么一盖——嘿！随便你怎么修改衣服细节，橡皮擦也擦不掉你老婆的身影。”
　　裴姿是见过姜层岚画画时吹毛求疵的程度的。有时候修改衣服细节时不小心把人物蒙版擦花了，他还要重新补上。后来才学会画完李确后用勾线笔先描一遍的。
　　“姿姿你也太聪明了吧！”姜层岚对鼻子翘上天的长发帅哥竖起大拇指。
　　然后就真的研究橡皮章去了。
　　姜层岚果真像裴姿说的那样，他先是用当时还是奶猫的关键练手，熟练了之后，刻了一整套李确的章。
　　为了一步到位，橡皮章是写实派，比姜层岚平常画的线条人精细多了。一套八个，四个站姿两个坐姿，还有一个侧面和一个背面，全都是姜层岚亲手完成的。
　　他宝贝得不得了，从来不让别人碰。
　　姜层岚还和万宝龙定制了足足六十瓶各种颜色的墨水，这个狂热程度让李确本人都为之一惊，问他，有没有私底下偷偷养自己的棉花娃娃。
　　姜层岚的回答是：“老婆，你提醒我了——你觉得我定制一个你的等身bjd怎么样？”
　　李确：“……”
　　李确严肃告诫姜层岚，他们的婚姻里不可以有他的平替，什么形式的都不行。
　　姜层岚只好遗憾放弃。
　　退而求其次，他染上了老祖宗乾隆的坏毛病——看见喜欢的就盖章。家里所有的书和画册，都逃不过被姜层岚用李确橡皮章盖章的命运。
　　就拿《了不起的盖茨比》举例，书中，无论是婚礼还是派对，任何场合，姜层岚兴致来了，就往书页上盖一个，然后彩铅简单涂涂画画，这一页就多了张插画。
　　然后他会指着插画，对一脸无奈的李确说，看，你也在这个故事里哦。
　　姜层岚致力于把每一本书都变成绘本，让他的漂亮老婆在主角的每一个名场面客串。
　　可爱的习惯。李确内心其实非常受用。
　　唯一有一个疑问，就是有一次，他问姜层岚为什么要给他刻上卧蚕。李确表示如果姜层岚很喜欢的话，他可以医美做一个卧蚕。
　　姜层岚不要他做，只说这是他第一次刻橡皮章，失手了，不小心弄错的细节。
　　刚刚他去书房随便拿了一本画板夹，正好和近期的工作——三个月后的秀场有关。
　　圆桌上摆满了食物，姜层岚气势汹汹地左看右看，最后决定坐到老婆腿上。
　　他把画板夹随便摊开一页，指着素描纸上，李确的印章的面部细节，说：“上次我撒谎了，因为怕你介意，现在告诉你这是什么。”他微微低下头，在李确认真看设计稿的下垂的眼皮上亲了一口，说道，“这个不是卧蚕，更不是失手。Richard，你知道吗？你眼睛下面有一道褶皱。”
　　李确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说：“注意你的用词，坏孩子，我要揍你了——我没有长鱼尾纹。”
　　“褶皱！我是说褶皱！你不能打我屁股！”姜层岚想起了一些惨痛的教训，那是他上次惹到李确时候的事。尽管不能说痛吧，但羞耻到他短时间内不想爽第二次。他强调，“我没有说鱼尾纹，你当然没有那个！”
　　“阴鸷纹——我查过，那个叫阴鸷纹，长在泪堂下方。迷信一点的话，有这种褶皱的人，一生都会幸福。”
　　“我的超模老婆，你的传统文化积累还是差了点意思，你知道它的存在对不对？只是以为它是细纹是表情纹，所以拍硬照的时候总是喜欢把它淡化。”
　　“我尊重你的审美，所以没有告诉你，我有多迷恋它。它在我眼中真的性感极了。”
　　姜层岚永远记得那天，在去罗切斯特的路上，他吹着夏天最后的风，看到李确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那种完全放松的表情。他看到了这道迷人的褶皱，是对于超模来说非常私人的微表情。然后这道褶皱和他心脏上的血管重合了——姜层岚那时候就知道他完了，他要爱李确一辈子了。
　　他是那么的迷恋李确身上的一切，哪怕是也许在别人眼中不够完美的细节。
　　“所以我是故意在橡皮章上刻下这道褶皱的。”姜层岚说，“你刚刚误会我了，还想打我，我有点生气。你必须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做1我才原谅你。”
　　李确静静地看着姜层岚，看着他眉睫层中的眼。
　　那里面盛满了爱意……唔，还有一点虚张声势的心虚。
　　“要我说多少遍？这个家里没有1。”李确淡淡道，“至于别的，我保持和你玩SP的权力。”
　　姜层岚在脸彻底变红之前，张牙舞爪地搂住老婆的脖子，试图以接吻蒙蔽李确的眼睛。
　　法国人的吻技应该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姜层岚想。
　　等到这个吻结束，他身上出了点儿汗，却依然舍不得从李确的怀里出来。
　　李确拍了拍他屁股，他才不甘不愿地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好吧，那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姜层岚说，“该你说说你的想法了，我保证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只要你不焦虑症发作，又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