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舟爱河上(28)
萧文姐?她过来干嘛。图嘉砚迷茫地望着赵麒,摇摇晃晃地想爬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两条鲜红温热的液体从鼻间滚落,赵麒连忙抓过纸巾帮忙擦拭,“别动别动,你再躺会儿。”
感受到鼻腔里传来的痛楚,图嘉砚彻底想起了前因后果。
今天他们剧组人手不够,缺场务,图嘉砚和赵麒就被临时抓了壮丁。白天时都还好,但天黑后外面突然下起雨来,风也刮得猛烈,连制景的木板都被吹得哐哐作响。或许就是在这时,导致固定道具的暗扣被扯松了,赵麒和图嘉砚刚好路过,道具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
眼见着赵麒马上就要脑袋开花,图嘉砚迅速甩开手上的保温杯把人推开,结果他心太急,保温杯刚刚好砸到脚下,一个不注意踩了上去,虽幸运地躲开了道具,但脸却直直地拍到了地上。
“赵麒你快帮我看看,我鼻子应该没断吧?”图嘉砚随便按了两下纸巾,瓮声瓮气地催促着。摔前摔后鼻子上强烈的痛感都让他心慌,生怕引以为傲的鼻子就此改头换面。以前他们隔壁宿舍就有人摔断过鼻梁,摔前那人的鼻子还算挺拔,长得也还小有姿色,摔后就跟直接陷在地里的土豆一样,看得图嘉砚都想捐款帮他做手术。后来手术倒是做了,但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韵味了,泯然众人。
图嘉砚无法接受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应该没吧。”赵麒也不是很肯定,光看此时鼻子形状的话与图嘉砚平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前这人脸上青青紫紫,鼻尖还有没擦干净的血,看起来惨兮兮的。赵麒没见过谁摔断鼻梁,实在难以判断。
听见如此含糊的回答,图嘉砚急了,顾不上头晕东倒西歪地爬起身,侧过脸凑到赵麒面前:“你再仔细看看,中间塌方了没?”
怕赵麒看不仔细,他又特地侧过另外一边让对方好好观察:“还有这边,你两边对比着看,万一是断了一半呢。”
“我觉得,应该没有断吧?我看着没区别,就是好像有点肿。”
完了完了,之前隔壁宿舍那人刚开始鼻子也是肿的!图嘉砚的心已经随着鼻子沉沉栽进了土里。
见他脸色不对,赵麒连忙改口:“好像也不太肿,我再帮你看看。应该是没事的,你放心吧,肯定不会断。”
但没等他再检查,图嘉砚身后突然迅猛地窜出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赵麒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只见半秒前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图嘉砚就这么迅速地被人拽开。
图嘉砚眼前一花,不速之客猛烈地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拖开,本就晕眩的脑袋更是控制不住地往后栽倒在对方怀里。呼吸间,他闻到了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图嘉砚抬眼往上看去,对上了一双愤怒到极致的眼睛。
闻朗?!他怎么在这?!!图嘉砚被吓了一跳,尔后他想起自己疑似骨折变得丑陋的鼻子,闪电般地捂住了脸。
这个动作里藏了太多难以忽视的惊慌和无措,闻朗攥紧了手里的衣料,他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地站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滚烫的岩浆和热风正在飞速席卷他全身所有的血液和呼吸。
“你。”闻朗从干涩的喉咙里勉强挤出声音。
赶来的路上,他一路手脚发麻,满心满脑都是难以抑制住的担忧,怕这人有丝毫的损伤。但赶到后,只有两个脑袋亲近地贴在一起,千百种滋味密密麻麻地把他钉在原地,那瞬间闻朗感觉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了。
这算什么?图嘉砚怎么敢的?他应该不敢,以前光是被发现性向与大家不同,这家伙都怕得要命,他怎么敢在这里……闻朗不断说服自己冷静,却还是忍不住冲上前破坏气氛。凭什么?这算什么?
可是这些图嘉砚一点都不明白。闻朗看着他慌乱地捂住脸,从指缝里露出两只圆滚滚的眼睛,脖颈紧贴着自己捏住衣服的手背。他能感觉到图嘉砚的体温。
“你刚才和这个人在干什么?”闻朗听见自己发问。
“我没干什么……”图嘉砚接不住他的视线,但又挪不开眼睛,只能被牢牢地锁在怀里。随着衣领被攥得越来越紧,图嘉砚感觉越来越难以呼吸,接二连三的动作让他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胸腔里翻涌起闷意。
他立即用力推开闻朗,转身背对着对方。
闻朗眼前猝不及防地闪过一片青青紫紫的油彩画,攥着衣领的手下意识松开了些:“你脸怎么回事?转过来我看看。”但这次没人再回答他,下一秒,剧烈地干呕声响彻云霄。
图嘉砚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晕眩,吐了。
第24章
挂号、缴费、拍片。
从诊室出来,赵麒去帮忙拿药,图嘉砚晕头晕脑地坐回等待区椅子上长舒了口气,身旁另一个人也挨着他坐下,但嘴巴紧闭着,安静得万分异常。
图嘉砚多看了他两眼,忍着头晕眼花,开始主动没话找话:“你下班了怎么不回家,跟着驰哥他们跑这么远,是项目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我路过。”闻朗压根不想搭理他。这家伙顶着副五彩斑斓的尊容,让人一点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都这样了还要想工作,还只想得到工作。他们那破公司老板命真好,能招到这么敬业的长工,不仅上班不玩手机不摸鱼,还能不顾自身安危飞身勇救萍水相逢的同事,今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榜首也干脆让姓图的拿了吧。
无数责备的话在闻朗嘴里反复滚煮,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图嘉砚花花绿绿的脸实在看起来太过可怜,如果再多说两句,这家伙十有八九会脆弱得哭出来。笨,为什么会这么笨,到底是谁教他那些狗屁倒灶的见义勇为,早知道就该让他每天背一百遍安全标语才准出门。
闻朗在心里边骂边恨,手里拐杖没什么好脸色地轻轻敲了敲图嘉砚的脚背:“还疼吗?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他的声音干巴巴的,让所有来不及掩藏的关心都从干裂开的纹路中掉了出来。
图嘉砚乖巧地摇摇头,刚略微平息的晕眩立刻卷土重来。
“你笨不笨!”见他眼神又开始涣散,闻朗急得甩开了拐杖,一只手迅速压住图嘉砚的脑袋,另一只手从后颈处轻托住他的后脑勺,“脑袋坏了还摇头,脑花都要被你晃出来了。”
夜间的医院本就安静,即便闻朗这话轻得不能再轻了,但还是和拐杖一起砸出了清脆的回声,图嘉砚这下真感觉脑花要散了,不然为什么从脖颈处他就开始没知觉了。
“你别离我这么近。”他有些不自在地蠕动,想尽可能离危险人物远些,“万一等会又头晕吐了。”
闻朗皱起眉,有些嫌弃地用力捏住他:“你吐,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孕吐来产检的。”
“什么玩意?”图嘉砚很难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甚至在想其实磕到脑袋的不是自己,而是闻朗,否则实在无法解释这人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病吧,我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你没生育功能?”
“那你倒是说说我肚子里揣的是谁的孩子,你的?”
后颈处,被紧握着的皮肤突然被重重按了下去。图嘉砚脑袋无法动弹,转过眼球斜睨着。但这个角度并不能看清楚闻朗此时的表情,只能模糊地瞥到他的嘴唇恼怒地咬紧又张开:“你想得美。”
“我为什么不能想得美,要是真有你的孩子,我也算是父凭子贵了。”图嘉砚竭力掩饰住翘起的嘴角,要不是眼前仍然有些发晕,不然他肯定还要再故意惹惹这个神经病,“当然我都是随便说说,你不会当真了吧?”
闻朗:“……”他胸膛深深起伏了几次,刚要说话,走廊尽头有人跑来,截断了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图图,药拿来了!”
他的眼神沉了下去,不由得又贴近图嘉砚一些,略带审视地打量这个“不速之客”。赵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扫射了数遍,站在图嘉砚面前简单解释使用方法,好在他还算有分寸,没有直接上手帮忙伤患擦药,只是伤患本人笑得一脸呆样实在看着过于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