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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冷千山(36)

作者:林子律 时间:2019-03-05 18:51 标签:江湖恩怨

封听云先是为这莫名的“百废待兴”诧异,接着走到洗砚斋,立时觉出了蹊跷。
他料到柳十七的重新出现必会让十二楼着实不太好受,起码左念定然不会放过他,但眼下这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迎接他的人是郁徵,两人互换了名姓,郁徵没有执着于他的师门,朝旁边随意道:“阁下请坐吧,家师有伤在身,恕不能亲自接待远客了。郁某乃掌门师父的大弟子,目前负责门中内务打理。”
封听云点点头,把打好腹稿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本意是直奔主题拿渡心丹换回柳十七,到时再伺机反水,抢回渡心丹,什么也不给左念留下。但结果左念人都不知道在哪,也没见那个解行舟口中的“闻笛”,封听云一时只能静观其变。
郁徵见他目光闪烁,道:“听师妹说,阁下似乎是来找一个叫闻笛的弟子?”
封听云连忙道:“正是,不知闻少侠如今还在西秀山否?”
郁徵的手指在桌案边敲击几下:“不瞒阁下说,前些日子十二楼发生了一些小变故,师父正是在这场变故中重伤,而闻师弟暂且失踪了。”
“啊……这样吗……”封听云还挂着礼貌的微笑,“既然郁师兄这样坦诚,在下也不打太极了。据在下所知,十二楼八年前私逃的那位弟子柳眠声,在临淄被抓了回来,其实在下与他关系匪浅,是来找他的。”
郁徵目光一沉:“哦?此话怎讲?”
封听云:“若是小十七——就是柳眠声——在此处见了在下,须得喊一声大师兄的。”
正牌大师兄郁徵忽然有些心情复杂,想来柳十七逃走后应该转投他人门下,有了新的师承也理所应当。他请了封听云一杯茶,道:“柳师弟与闻师弟一同不见了。”
封听云:“失踪多久?”
郁徵掐指算了算,道:“据今天整两个月,十二楼搜遍雁雪峰与旁边大小山峰共五座,除了断崖与万丈深谷,其他地方都找了一通,没有任何踪迹。”
封听云皱眉不答了,他握住茶杯的手收紧,这结果却万万没想到。
他良久没说话,郁徵盯着自己的衣袖,平静道:“依我看,阁下如果不是很忙的话,可以在十二楼住下,有了闻师弟的消息立时便能通知到,也免得阁下牵肠挂肚。否则雁雪峰外无人引路很容易迷失方向,眼下隆冬,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字里行间净是不加掩盖的威胁:先把人扣下控制住,你若硬是要走,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悄无声息地没了。
从来都只有封听云对别人笑里藏刀地横加威胁,还没受过这种威胁,立时宛扭头与郁徵对视。对方冷着表情波澜不惊,就这么谁都不肯避让,凭空都能火花四溅。
两相无言片刻,封听云敏锐地从郁徵不闪不避的神情中察觉出两个人段位差不多,甚至郁徵还比自己高一点。
他能屈能伸,堆出了满脸的受宠若惊:“在下一个外人住在十二楼会不会太不方便,见贵派如今四处修修补补的,怕是徒增负担吧?”
郁徵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十二楼还有一些积蓄,阁下住个十年八载也不成问题。”
封听云:“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一段时日了。”
郁徵吝啬地挑了挑唇角:“客气。”
随后立时有人来引封听云去了客房住下,热水饭食一应俱全,床榻也温暖舒适得恰到好处,十二楼真把他像贵客一样供起来了。
只是从这天起,他不管去哪都被宋敏儿不近不远地缀着,封听云试过几次,居然还甩不掉!他自诩十五岁开始就在望月岛来去无痕,不管轻功还是剑法都是当之无愧的高手造诣,怎么好似十二楼随便一个弟子还能把他制住?
彼时他尚且不知宋敏儿压根不是“随便一个弟子”,封听云委屈地想:“难不成落无痕不是天下第一的轻功吗?师父欺我!”
他烦恼着如何摆脱那个跟踪的女弟子,好在西秀山内外探测一番,那头郁徵却没急着管他要渡心丹,纯当做多了张吃饭的嘴,其他时候自己该干吗干吗了。
倒是封听云给了他一个启发,柳十七身后是有个陌生师门的,或许深藏不露多年,无怪他们并不知道。因而柳十七不可能那么干脆地就自尽,他一定还在西秀山。郁徵当即加大了搜寻力度,把范围一路扩大到了鹊峰。
“再往旁边走点儿,鹊峰离雁雪峰最近,他们说不定会绕到这边来。”莫瓷提着个灯笼,日头已经落山了,他们的搜寻却还没有结束。
有个弟子抬头道:“莫师弟,当真确定还能找到人吗?说不定闻笛已经……”
莫瓷打断他,蹙眉道:“徵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那么多了,就算为了掌门也该有个交代。不急,我们再找一刻钟就回去。”
几人唉声叹气,任劳任怨地继续了,莫瓷替他们照着路,走出两步后眼皮好预兆地一跳。他按着眼角揉了揉,心道:“莫非是徵哥那边出事了吗?”
只是一走神的工夫,但莫瓷往前走的步伐没停,闭着一只眼时视线难免偏差,他知觉周遭昏暗了些,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突然一滑,踩塌了松软的薄土。
凭空出现一个圆坑!
落在队伍最后的弟子听见一声尖叫,扭过头时莫瓷却不在了,他手中的灯笼孤零零地倒在一边。
那弟子当即用尽全力地喊了起来:“来人啊!莫瓷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众人齐齐围到圆坑边,这坑如此之大,在人迹稀少的鹊峰显得格外遗世独立,深不见底,有人试着喊了几声莫瓷的名字,却只能听见回响。
“完了,”有个人说,“闻笛没找见,还把莫瓷弄丢了……大师兄,大师兄那边儿……”
十二楼里除了反应格外迟钝的——譬如宋敏儿——谁不知道郁徵把莫瓷当心头宝,人不见了,郁徵恐怕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顿时几人面面相觑,表情如丧考妣地开始默哀。
惊喊尾音还未来得及消失,接踵而至的是急速下落的失重感,莫瓷本能地护住自己头脸,脊背在那坑里擦得一片鲜血淋漓,痛得他都要哭了。而这下坠不知持续了多久,莫瓷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时,七荤八素,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他擦了把脸,把吓出来的眼泪憋回去,扶着四面的岩土勉强起身。
圆坑约莫两尺方圆,单论个头就不当是小动物的杰作。抬起头望了下,那一点点天光因为黄昏已过也快要看不见了,莫瓷无法估计自己落了多远,只庆幸这坑不是直勾勾的,还有个坡度,否则直接摔下来不死也得傻。
莫瓷平时被郁徵保护得好不代表他是个废物,当即想顺着这坑爬出去。
他往上爬了两步,坑壁干净得过分,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莫瓷觉得不对劲,又跳回坑底,伸手仔细摸了摸那四壁的材质。
这一摸之下,他几乎吓了大跳——根本不是岩土,像精心修筑的石砖!
莫瓷身上没带火折子,实在看不清,他索性坐了下来。正预备着调息,莫瓷又意外地发现那墙壁上好似还有个机关,是个简单得很的拉阀。
他惴惴不安地再次打量四周,没发现任何埋伏后,尽可能地让自己贴着墙壁挨在机关边上,然后一咬牙用力拉下那机关——
“轰隆隆”的几声之后,莫瓷感觉背后一空,他生怕有鬼,本能地轻身躲开,讶异地发现方才贴着站好的石壁由下往上缓缓地开了!
而从那地缝里泄出一团融融的光——
石壁上打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小门,莫瓷左右看了看,先探了个头出去,在另一边发现一模一样的拉阀后,思来想去还是钻出了坑底。
他被扑面而来的浓郁草木味激得打了个喷嚏,空气中洋溢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莫瓷片刻的茫然后总算有了种逃出生天的庆幸和“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的惊愕,那小门缓缓关闭。他环顾一周,好似掉到了个不曾见过的山谷来,脚边还有只又肥又大的灰兔子嗅了嗅后,一点不怕人地跑了。
有动物就说明有出口,但莫瓷不太敢往外走,此时已经入夜了,贸然行动恐怕会遇见山中蛰伏冬眠的猛兽。他索性就地一坐,开始研究那机关。
外面的拉阀一看便有些年头,因为露天的关系,比起里面那个,几乎被铁锈堆满了。莫瓷忽然有一刻后悔没研究清楚就出来,万一这个打不开,他只能走不熟悉的山路。
他企图从拉阀上看出一点痕迹,思索得过于专注,连身后何时有人迫近都没发现。待到呼出一口气后,莫瓷突然眉头一蹙,握住了刀柄。
草木轻轻摇晃,滴落一点露水,莫瓷猛地抬头转身,伸手拔刀架住了砍来的兵刃——
“铮。”
握刀的人力气极大,却在下一刻又忽然收了回去,莫瓷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还刀入鞘,逆着光的脸显不出轮廓,他却疑惑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阿瓷?你怎么在这儿?”
莫瓷眯起眼看清来人模样,险些喜极而泣,活像归巢的燕,一下子扑了上去:“闻师兄!”
温泉边多了个坐着的熟人,莫瓷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柳十七和闻笛。短短几十天未见,这两人虽然衣冠不整,脸色尚且红润,四肢完好,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闻笛虽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但也言简意赅地将两人的经历说了一遍,又听完莫瓷那惊天一摔和拉阀机关后,勉强猜出了前因后果。
“也就是说,这里当真是秘密建造的地方。”闻笛嚯然起身,在被他们整理出的平坦草地上晃了圈,“我们在这儿待了两个多月,四周的石壁倒还没有一寸一寸地摸清楚,阿瓷,既然有机关,我们可否通过那里上去?”
莫瓷先点了点头,再忐忑地补充道:“但那处锈死了,清理开来还需几日。”
闻笛松了口气:“那也总比咱们从悬崖爬上去安全,石壁既然下得来,肯定也上得去,再不济其他师弟们知道你从那里掉下来,待到他们告诉郁徵,他就算把鹊峰移平了也会来救你。”
莫瓷听后挺不好意思地一笑,扔下句“我再去周围看看”,跑开了。
这地方说大不大,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却也能保证第三个人听不见。莫瓷离开后,柳十七先和闻笛东拉西扯了几句家常,试探对方真的听不到后,他立刻坐到闻笛旁边,附耳低语道:“要将《天地功法》告诉他吗?”
“不。”闻笛垂眸道,“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指不定哪一日就传到左念耳朵里。他但凡还没死,这就是心结,我们不能自寻死路。”
他们低声嘀咕,那边传来莫瓷讶异的喊声:“闻师兄,柳师兄,你们过来——这里好像还有个暗室?!”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重见天日
柳十七觉得事情发展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和闻笛自从发现了《天地功法》后便醉心于各自门派的最高武学。平时按着日出日落的时刻规律作息,饿了就吃点野果和山鼠肉,渴了有干净的雪水,吃喝都不愁,就没人再四处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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