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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冷千山(63)

作者:林子律 时间:2019-03-05 18:51 标签:江湖恩怨

一甲子有余,时间不长不短的尴尬,比之沧海桑田固然犹如一弹指,可与凡人寿命相较,也足够少不更事的孩童长成耄耋老人了。
道理一点就透,柳十七收回愤愤目光,道:“人云亦云,却将眼前发生的视若无睹!”
他这样子竟有些可爱,闻笛不觉揉了把柳十七的头。刚要说些什么逗他开心,两人面前却闪现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
这不知哪里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的道士一身破布般的袍子,就这么挡在他们面前的路上,而不管是闻笛还是柳十七,此前竟毫无察觉?
扬州城中能人异士可多了,闻笛下意识地护住柳十七,警惕道:“前辈,贸然挡着我们的路,是有何见教吗?”
那老道须发皆白,精神矍铄,颇有点鹤发童颜,背后三尺青峰与一柄拂尘皆无锋无芒。闻言他哈哈一笑,并不理会闻笛,朝柳十七道:“贫道见这位小友根骨奇佳,一时好奇心起,不知可否为小友算上一卦?”
柳十七低头打量自己全身,朴素的一身衣裳,背后长刀也是用布条缠住,看不出是宝器还是废铁,实在平平无奇。
他一指自己:“我么?算什么?”
老道观他面相,良久笑道:“算过去,算将来——小友,你幼时颠沛流离,幸而遇见贵人,养尊处优,过了一段很是逍遥的日子,是也不是?”
被一语中的后柳十七震惊地瞪大了眼,连旁边的闻笛也露出了疑惑神情,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这看似神棍的道士。他暗想:“这是哪里来的道长,莫非是个故人?以十七的年纪,怎会认识这样的……”
不必柳十七回答,老道对他的反应了然于心,又道:“常言道,苦尽甘来,但小友你命格带煞,日后行走江湖,可要多加小心啊!”
柳十七不语,他踌躇地看了看闻笛的方向,总觉得听他说过类似的话。
“通百家而学不精,贯五行而气不足,必有大煞。”那神神道道的老人突然屈指在柳十七眉心一点,寒气使他浑身激灵,无端一闭眼,只听见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不去,“抱阳守缺,小友,牢记这四字。你命中余下一道大劫难,万不可再冲动行事了。”
柳十七:“……”
老道士收手道:“无牵无挂之人无可立身,若要明白此后的方向,小友,须得先找回你失去的故土。”
眉心那点凉意迅速消失,短暂得仿佛只在他皮肤表面掠过。柳十七连忙睁开眼,面前的老人已经走出很远,而旁边的闻笛始终面色凝重。
柳十七急急地想追,但那老道士拐了个弯,他冲上去时,半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是谁?”柳十七问,思虑后又道,“我糊涂了,他是冲我来的……笛哥你也未必知道,只是此人凭空出现,说了些乱七八糟的……”
“他是在教你。”闻笛道,“喊你回家。”
柳十七莫名其妙道:“回什么——”
话未说完,他却忽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清明的念头浮上脑海。他一直以来的困惑,其实不是什么碧落天书和六阳掌,不是望月岛的来历,甚至不是闻笛同他的关系——这些对他而言都在身外。
当真如那人所言,冷情也好,淡泊也罢,因为他忘了重要的情感与故念。
他丢失的东西不在望月岛和西秀山,只在回不去的长安。
“笛哥。”柳十七喃喃道,“你能……陪我回家吗?”
听见他这句状似自言自语的话,闻笛先是不明意图地侧耳靠近,而后不等柳十七再说,自己先反应了过来。他耳郭一红,目光飘忽了半晌,在柳十七后脑上拍了一下。
“回去看那堆废墟吗?或许早就没有了呢。”闻笛先恐吓他,在柳十七羞恼的神色里,他又慢条斯理地揣回了架子,“不过你要想回去也成,除了我,还真没人找得到那地方了。游子归乡,想必爹娘也很欣慰。”
柳十七想问他,爹娘的坟冢在何方,是你替他们下葬的么。但他到底没提伤心事,他还记得闻笛在西秀山说起这段往事有多失控。
伤口已经被闻笛鲜血淋漓地撕开过一次了,他不去碰,很快能够痊愈。
他和闻笛启程去长安后的翌日清晨,霁雨初晴,温润的春天迎来了暖阳。解行舟从漫长的梦魇中醒来,第一个看见了封听云。
封听云没醒,只撑在榻边小憩,一时没能察觉他睁眼的动静,满脸疲态。解行舟就这么静静地凝望他,有一刻错觉还在一年前,甚至更久远的时候,受了伤或者染了风寒,封听云一边故作矜傲地不想管他,又趁他喝药睡熟之后潜入屋内,替他搭上一条被子。
他保持着趴在榻上的姿势动了动手指,想撑起上身,可才刚一动,背后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要把他剖开。解行舟难耐地压抑嗓音闷哼一声,慌忙抬眼去看。
那人眉心一拧,立刻睁开了眼。
其实凑近看,封听云的眉眼虽不十分精致,亦如笔墨丹青勾勒出的那般,始终晕染着淡漠的疏离,没有烟火气。这时,那双只含山水的眼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他,解行舟喉头一动,脑中闪过那些逃跑的念头差点就没了。
“师哥。”他轻轻地喊,发觉封听云有所动容后,又更小声地抱怨,“……疼。”
像在撒娇,解行舟在心里叹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封听云撒娇了。
果然,封听云闻言,对他此前的怨怼都暂且放下,起身掀开薄被查看解行舟后背的伤。关切都写在脸上了,他还要故意冷道:“躺着吧,疼也没用。你后背都快被劈开了,不自量力,硬要往别人刀上凑。”
解行舟甘之如饴地听了他的嘲讽,却并未同此前一样嬉皮笑脸,只把脸埋在枕头里,任由封听云一边上药一边奚落。
“能和我喊疼,看来快好全了。”他的声音与瓶瓶罐罐清脆的碰撞一起传来,“解行舟,以前动辄对我下杀手,这些都算了,只要你跟师父认个错,小半年来去了哪儿、发现什么乖一点坦白,我可以对有些事既往不咎……上药了,会更疼,你忍着吧。”
解行舟还没给他反应,封听云便拆了纱布与绷带,面对依旧狰狞但少了许多血腥的伤口,他抽了口冷气,然后毫不手软地把药粉倒上去。
满意听到了解行舟不似人的惨叫,门被一把推开,那个总跟在郁徵身边的十二楼弟子担忧道:“封大侠,没事吧?”
封听云仔细地把药涂匀,道:“能有什么事,这人太娇气了。”
莫瓷似懂非懂地“哦”了声,转身替他们带上了门。
而趴在床上的人再没有任何风轻云淡的资本了,解行舟艰难地扭头,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他咬着牙道:“这药……是师父配的吧?”
“嗯。”封听云将药罐重新放回桌案上,在榻边坐了,摆出一副和他长谈的姿态,“你睡过去两天多了,盛天涯早把你扔下不管,多亏师父不离不弃,非要将你捡回来,否则就算你死在扬州城外,我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解行舟难得地没说别的,就“唔”了声,脑袋又埋回了枕头。
封听云继续替他换干净绷带,兀自道:“我这个人你知道的,记仇得很。但你救了我,还是要说一句‘多谢’。行舟,你回答我一句实话,当时……在想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么。”解行舟嘟囔道。
“也是。”封听云淡淡地说完,把薄被搭在解行舟赤|裸的腰间,“你好好养伤吧,过几日才能动,我去师父那儿。”
解行舟没吭声,封听云站起来往外走,门缝被拉开时发出吱呀声。他忽地想起什么一般,扭头看着榻上趴得憋屈的解行舟,道:“等你好了,如果还留在师父这儿,我给你一件东西,就当原谅你晓得苦海无边。”
“是吗?”解行舟终是笑了笑,“那我先谢谢师哥有心了。”
四目以对的那一刻,封听云匆忙地挪开,只觉得那双桃花眼不能多看,每多瞥一次,心底仿佛蹿起火苗似的,被狠狠地灼烧一遭。
他关上门,保持着手扣在门锁上的姿势不动,好容易平复了呼吸。
此前庐州的别院里,下了第一场新雪,解行舟一身黑衣,站没站相地斜靠着那棵树,说:“你知道我从不在意这些,我也不是宫千影。”
对于看似风流的人这表达其实很赤|裸,封听云那时说他不想谈儿女情长,但如今与他对话每一字都显得艰难,压抑不住逐渐加快的脉搏。
他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对扳指——说着要拿给柳十七,实则还是没舍得。
封听云推开门大步走到榻边,把其中一个扔在解行舟面前。对方没料到他还能去而复返,被那块温润的玉砸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扒拉出来,没看仔细上面的花纹,就听见封听云有些颤抖的声音道:“你是负了我。”
解行舟茫然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他的大师兄眼睛红了。
“但我突然想给你一次机会。”封听云向他示意另一个扳指,随后揣进了袖间,“你这次再负我,解行舟,我杀了你。”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明月竟也能长拥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
戏真多啊,二位师兄(十七嫌弃.jpg


      第41章 第四十章 回首萧瑟
旧都已在风云突变的政局博弈里沦为牺牲品多年,而今它依旧不发一言伫立在渭河畔,安静地凝视着来往行人,却也染上了刀刻火烧的伤痕。
柳十七仰头望向巍峨的城墙,“长安”二字轮廓鲜明,带着百年的厚重记忆。
“又发呆呢?”闻笛笑道,拉过他的坐骑辔头,将人往城门带。
常言道近乡情怯,柳十七对长安的印象实在稀少,却也经不住略显踌躇。他深吸一口气,与闻笛并肩而行,在路过守卫检查度牒时翻身下马,差点崴了脚。
长安,昔日繁华仍在,江水以北的春天来得比扬州晚,扑面的晚风还带着潮湿。入夜后,墙角霜花凝结,斑斑驳驳的白色。
新朝取缔了夜间瓦肆重又严格制定宵禁时间后,街坊间还点着灯外,街上几乎一片昏黄的寂寥。闻笛与柳十七借住在一家客栈中,近来从潼关入中原的胡人变多,外头安静,客栈内却吵吵嚷嚷的。
柳十七想起和房陵、巴齐二人一同的日子,再看那几个胡人,便有些唏嘘。
他靠在二楼栏杆上静静地伫立,过了会儿,闻笛推开厢房大门,喊他:“十七,过来,指给你看一个地方。”
欣然推门而入,闻笛刚洗漱完,头发湿漉漉地披着,一身简单的中衣,素白,衬得他脸上也不太有血色。他倚在窗边,见柳十七来了,让开一角,拉他站过去。
“那边,”闻笛指向一个方位,淹没在了茫茫的夜幕中,说道,“离此地约莫经过三四条巷子,再拐过一座道观,临近西面城墙,那边的庄子都是独院的。以前咱们家就在那一片,但具体是哪一户,被烧光之后我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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