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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钱龛世(90)

作者:木苏里 时间:2019-01-14 12:17 标签: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血痣愈渐黯淡,盘坐于原处的祖弘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凭依。他面容倏然变得苍老,同玄悯相像的双眸光华尽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他挣扎了许多年,却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
  人在弥留之际总是会想起许多许多事,久远到连自己都误以为忘了。他愈渐灰暗的眸子茫然地朝天上望了一眼,忽然想起来,当年在江松山,被那位贵人带回去时,也是这样的天气,黑云罩顶,大雨泼天,风浪急得仿若要将山淹了去。
  他第一次看见那样出尘的人,仿佛身上带着晨曦的光。
  直到他进了天机院才知道,那位贵人是国师。国师乃代代相传之位,初代那位来自于南疆,这位贵人,刚好是第二任。而被带回天机院的他,日后将会成为第三任。
  他称那贵人为师父,但对方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少言寡语。是以师父这个称谓,终其一生也没能喊出几声。
  从孩童到成年的那段时光似乎格外漫长,又似乎转瞬即逝。
  漫长在于他可以在看经书时偷上许久的懒,出上许久的神,时辰也似乎并没走上多少。而转瞬则在于,十数年的时光在他师父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他那位师父身带佛骨,所以寿数比寻常人长许多,老得也慢许多。
  那时候,他还只是单纯地艳羡。后来有许多年,甚至连艳羡也无。
  因为他那应当能活得很久的师父,在他二十余岁时便不在了,只为救一方苍生。
  身带佛骨又怎样呢?依然是早死的。
  那时候的他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旁的什么,只是有时独自一人站在天机院的望星高楼上,会忽然想起前一任国师来。
  再后来,依然是江松山下,他带回了自己的下一任——一个身带佛骨,小小年纪便同他那早死的师父有几分相像的孩子。
  他给那孩子取了第二任国师原本的法号,玄悯。
  于是,曾经那隐隐的艳羡再度冒了头,起初只是一点,后来随着玄悯长大,便积得越来越多。
  在玄悯执掌的十多年里,他试着按下了这种情绪,说服自己远离庙堂。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按压得住,在他忽然发现自己正不可抑制地老去,终有一天会变成一抔黄土时,艳羡变成了嫉妒。
  贪心不足。
  贪心不足啊……
  黑云越来越沉,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他在意识残留的最后一瞬,恍然看见了兜头扑来的大浪,耳边隐约有不知何处的哭声。
  这同他的初衷也并不一样,他只是想在平灾救人的同时,顺带求得一些于己有利的东西。
  只是不知从何时,贪念之下,路越走越歪……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兴许是曾经的贵人有灵,让他在最后又找回了那么一丁点儿初心。至于所欠的债,大约要以旁的形式来还了……
  祖弘在昏沉之间,摸索到了自己的那串铜钱,抹了满面血印。
  而后黯淡的金线由铜钱散出,牵住了朝一旁村落去的那个浪头……
  佛骨压阵还未完全得见成效,狂风依然在耳边交错呼啸,群山也依然在身后隆隆震颤,无数惶恐的惊叫和凄声哭喊被狂风撕得支离破碎,滔天江浪犹如奔腾而来的千匹白马,几乎要掀到天上去……最终却并没有当真兜头淹没江岸。
  因为八百里群山和二千里江浪正被无数道金线拉拽着,金线的另一端则在玄悯手里。
  而玄悯,则半跪在薛闲面前。
  龙骨带来的影响还未从薛闲身上散去,他看不见亦听不见,只茫然地垂着双手,犹如石像般一动不动,深黑长袍似乎被浪潮打得湿透了,可实际上没有浪潮能打到他身上。那些湿透的痕迹,全是冷汗和看不出来的血……
  玄悯闷闷咳了几声,目光却始终没有从薛闲脸上移开。他一贯如云雪般的僧袍被血染得一片殷红,抬起的手指也泛着死灰。
  他缓缓地将取回的那一长段真龙脊骨化散开,又一点点推进薛闲身体里。
  薛闲无光的眸子终于动了一动,隐隐浮现出一抹微亮来。
  然而玄悯却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在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探头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一触即收的吻,轻得仿若清晨的雾,又重得好似压了万顷山河。
  玄悯咳得垂下了眸子,手掌却依然轻轻地盖在薛闲双眼之上,而后咳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同他寿命相牵祖弘眸光终于散开,无力地垂下了头。
  而玄悯的手也杳无生气地滑落了一些,露出了薛闲通红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都是死不掉的,还附送一个吻,是不是算一颗糖→_→明天开始全是糖~

    第92章 百年安(三)

  他眼眸睁得极大,似乎只要稍微眯起来一点,漆黑眼珠上蒙着的一层水雾就要顺着眼角流下来。
  鼻间是浓重的血腥味,顺着江边的风绕过玄悯的手,萦绕在薛闲鼻间,怎么也挥散不去。那些滔天的江浪和不断震动的群山倒映在薛闲的眼里,他脑中却一片空白。
  明明五感已经开始缓缓恢复,他却觉得自己依然看不见,听不见。
  不然向来冷冰冰连颔首都甚少的玄悯怎么会将头垂得这样低,低得好像再也不会抬起来了;不然两人这样相对跪坐在地,满身是血,玄悯的手还覆在他脸上,又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佛骨终于的效用终于蔓延开来,奔涌的江河慢慢消退,震颤的群山逐渐安稳。
  那铺天盖地的金线也终于缓缓变淡,铜钱在狂风之中当啷晃动了两下,从玄悯手中掉落下来,所落之处是玄悯先前圈画好的一块地方。
  那是顺势用手上的血画出来的一个小阵。他毕生灵力所炼化的铜钱,辅以佛骨,倒是真的能保百年平安。
  就见那铜钱落入阵中之后,圈内尘土塌陷,五枚油亮的铜钱一歪,骨碌滚进了土地深处。一层淡淡的金光由铜钱所埋之处晕漾开,犹如平静的水波一样,层层外扩,百里、千里、万里……
  微微的风掀起玄悯带血僧袍的一角,微微露出一枚袖珍精致的瓷瓶,只是瓷瓶的口早已被打开,里头空空一片。
  而在金光温和地从薛闲身上拂过时,一只红色的,不足米粒大的圆蛛从薛闲锁骨一侧滚落下来,像是完成了该完成的事情,八爪蜷缩,一动不动。
  原本蜘蛛所触碰的地方,多出了一枚小如针尖的红痣,安安静静地伏着,与同寿蛛所咬出的略有些区别,若是用手指摸,能摸到极微小的凸起。
  只是此时的薛闲对此并无所觉,他正僵硬而茫然地看着玄悯,仿佛不相信自己双眼所见。
  可是玄悯的手还覆在他脸上,冷得惊心,极北之地的大雪也不过如此了。手腕薄薄的皮肤下,连最为微小的搏动也没有,安静得让人心慌。
  那样一大截龙骨被融进身体里,薛闲周身的血都在烧,热胀之意顺着他的脊背层层翻涌着。他应当是热得蒸出了汗,可那却比冷汗还要冰。
  脊骨重生的滋味并不好受,同刮骨剥皮也并无区别。可薛闲却丝毫也感受不到,他甚至感觉不到活气和知觉在恢复,因为他连手都好像抬不起来了。
  ……
  许久之后,他终于茫然地抬起了手,握住了玄悯的手腕,将那只快要从他脸上滑落下来的手死死捏在手心里。
  他的手越是热得灼人,玄悯的手便越是显得寒冷似冰。
  “你……”薛闲哑着嗓子想开口喊玄悯一声,然而只说了一个字,便哑得没了声音,哽在了喉咙底。他的手劲有些大,捏住玄悯手腕时,不小心拉动了玄悯。
  玄悯身体一倾便要倒,被薛闲僵硬地接住。
  他的下巴压在薛闲的肩膀上,一只手被薛闲攥着,另一只手毫无生气地垂着。乍一看像是一个拥抱的姿势,只是其中一个已经没了气息。
  被这分量重重一压,薛闲眼里蒙着的雾气微微一颤。他倏然闭了眼,面无表情地将那即将溢出的雾气掩了回去。
  又过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什么般睁开眼。维持着抱着玄悯的姿势,腾出一只手在怀里摸了一圈,终于摸出了一只小小的白瓷瓶,同玄悯僧袍角落掩着的那只一模一样,正是百虫洞里的那一对。
  薛闲近乎慌乱地把瓷瓶里的那对母子蛛倒了出来,手指捏了几次才准确地捏住母蛛。
  他不管不顾地将母蛛放在玄悯颈侧,几乎是摁着母蛛的背壳,不让它挣动或是逃离。他盯着母蛛挣动了两下,最终还是被迫一口咬在了玄悯的脖颈上。
  薛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蛛下口之处,直到双眼都泛了酸,那处皮肤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他全身都僵得厉害,从没觉得这世间有何事能让他如此抵触去想,多想一丝都不行,近乎是有些害怕了。
  这一黑一白的人影在一片狼藉的黑石滩上相拥跪坐,不知坐了多久,久到被逆反的圆阵中,石像周身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去,地上的血线也在默默往回缩,在地上躺着的那二百人也不再面如灰土,隐隐透出了一丝血色。
  他们只有拇指上的一道伤口,本不至于流尽周身血,仅仅是因为血阵的影响而已。此时血阵逆反,一切退回到起点,他们除了那道切口,以及手边的几滴鲜血,便再无所失了。
  又过了很久很久,就连周身滚烫的薛闲都被玄悯的体温冻凉了下来,那片毫无反应的皮肤上,终于缓慢地现出了一枚小小的血痣。
  只是那枚血痣黯淡极了,淡得薛闲无法肯定这样的血痣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忽然有什么东西扑着翅膀一个猛子扎了下来。
  薛闲恍若未觉,直到那黑影重重地落了地,扑打着翅膀蹦到薛闲手边,将口中叼着的灰扑扑的东西丢在地上,又啄了两下薛闲的手指,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薛闲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光落在地上,才发现那是玄悯所豢养的黑鸟。
  那只几欲成精的黑鸟也不知废了多少劲才追到这里,却似乎并不为它毫无生气的主人难过。它蹦了几下,用脑袋蹭了蹭玄悯垂落的手,以示亲昵,又歪着头看向薛闲,好似这样悲茫茫的场景它也并非第一次见似的。
  薛闲盯着它看了片刻,目光又落在了它丢下的东西上。就见那是一个灰扑扑的布袋,袋子里似乎装了什么东西,在它丢在地上时,发出过微微的磕碰响声。
  黑鸟见他毫无动作,又微微叹了一口气,蹦到了布袋旁边,用尖喙啄来叼去,终于把布袋里的东西给弄了出来。
  薛闲一愣——那是五枚铜钱。
  花样纹路看着和玄悯原本用的一样,就连灵力都与玄悯所用的几乎相差无几。薛闲甚至不用触碰,都能感觉得到。更奇怪的是,这灵力所带的气息,恍然就是玄悯自己的。
  唯一不同的是,这五枚铜钱所系的细绳虽然因为灵力作用颜色鲜亮,像是崭新的,但薛闲却能感觉得到,这串铜钱年头不短,甚至已逾百年了。
  那铜钱从布袋里露出来时,因为靠近了玄悯垂落在地的手,甚至发出了微微的嗡鸣,像是隔着极为漫长的时光,向自己的主人表示亲昵。
  薛闲周身的知觉瞬间便回来了一些,这黑鸟的举动,以及这铜钱的反应,均让他找回了一丝神智,就好像……玄悯真的还会再睁眼一样。
  他转头又仔细看了眼玄悯脖颈上的小痣,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血痣似乎也没那样黯淡无光了。
  也许,真的起作用了呢……
  薛闲终于松开了玄悯的手,活动五指的时候,他才发现刚才他究竟有多么用力,以至于陡然撤力之后,连手指关节都泛出了酸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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