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亡国昏君???(61)
“禀陛下——” 那使者气喘如牛道:“孙皓邯自从得知您率军离开长安后,便屡屡派兵突袭晋州,就在前几日他又截了我们的运粮队,晋州司马康成业康将军率军迎敌,结果……”
段云枫急道:“结果什么?”
使者:“康将军与秦军对峙的时候不幸身中流矢,战死了!康将军的副将率残部退回了晋州城,孙皓邯大军如今就驻扎在滹沱河沿岸,随时有再犯晋州的可能啊!”
康成业原是段昱手下的老将,随段昱征战沙场二十余载,是一位忠勇可嘉的老将军,在场众人惊讶之余无不哀痛惋惜。
周业当场红了眼眶。
段云枫下意识攥紧了腰间佩刀,“陛下,让我去征讨孙贼,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萧珩没有说话。
段云枫眉头一皱,直勾勾地看着他,“陛下莫非信不过我吗?”
萧珩:“自然不是。”
段云枫:“那是为何?”
萧珩:“孙皓邯先前一直与你父兄交战,也与你交手过不少次,他的军队已有了一套熟练的应对漠北铁骑的作战方式,此人不仅善用地形,会极力避免在平坦的地势作战,他甚至还发明了一种名为‘铁桶阵’的阵法以抵御骑兵冲锋,若是派你作为先锋,孙皓邯定会严加防范、分外谨慎。”
段云枫的大哥段云升当年就是死在孙皓邯手下。
萧珩:“朕知道你心中有恨,但此次讨伐孙皓邯需有人替朕坐镇后方守好凤翔,方能确保前线无忧,凤翔留守一任,朕只有交给你才能放心。”
段云枫知道萧珩的后半段话有点诱哄糊弄自己的意味,他偏过目光,抿唇道:“那陛下认为谁是更好的讨伐孙皓邯的人选,难道让刘峻打先锋?”
萧珩:“倒也不是他。”
……
凤翔昭狱。
陈崇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已逐渐流失了对时日的概念,他甚至不知道牢外的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从地主家的苦役到手握一方兵权的禁军统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阴暗潮湿狭小且完全不透光的牢房中。
而此刻,他甚至开始幻想这间牢房里能出现一只老鼠与自己作伴。
“吱呀——”
厚重的牢房忽然开了。
过于刺眼的日光让陈崇的眼皮巨颤,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光源,整个人仍有种置身梦中的感觉。
真的有人替他打开了牢门?
他惶恐地仰起头,只见门外的那人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袍,负手而立,他身侧还跟着一个太监。
随即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威仪而冷峻的脸。
陈崇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将脑袋低了下去,“罪民参见……陛下。”
萧珩看着他,“你曾当过凤翔的禁军统领?”
陈崇:“……是。”
萧珩转着手上的扳指,垂眸看向他,“那指挥这批归降的凤翔士兵应该没有问题?”
陈崇一愣,他缓缓点了下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意。
萧珩若有所思地向前走了一步,“你虽曾为安有良效命,如今朕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陈崇眼瞳紧缩。
只要能让他离开这间牢房,无论对方让他做什么都行!
萧珩:“朕要你率领凤翔的这两万降兵,作为先锋部队讨伐孙皓邯,你可愿意?”
“呃……我愿、愿意!” 陈崇先是惊讶地愣了一瞬,随即不住地点头起来,“罪民愿意。”
萧珩抿了下唇角,“孙皓邯此人性情尤为暴虐,据说他喜爱将战俘剥皮后于火上炙烤,还有坑杀降兵的习惯,延州百姓深受其害,此战朕势必要为天下除掉此贼,你可明白?”
陈崇:“罪臣明白。”
对方言下之意便是让自己掂量清楚叛降的下场。
从此刻起,自己除了誓死效忠眼前的人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
滹沱河沿岸,邙丘上,秦军旗帜遍野,为首的一人生得膀阔腰圆、筋肉虬结,整个人宛若一座铁塔一般魁梧。
“禀陛下——” 斥候快马加鞭地飞奔至那人面前,与他道:“这次敌军派出的主将并不是段云枫!”
孙皓邯:“竟然不是姓段的,那是谁?”
斥候:“先锋由一万六千步兵与四千轻骑组成,主将是凤翔降将陈崇,此人原本是安有良的义子,中军部队据说由皇帝萧衡本人亲自统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皓邯几乎是放声大笑道:“这萧衡小儿未免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真以为自己改了个名,就是太宗再世了吗?竟派一靠谄媚上位的无名降将当先锋,若是段氏父子,我倒还要惧上几分。”
他当即命自己的大儿子率五千骑兵出击,“孙捍,你且先去会会燕军的先锋!”
孙捍当即率领五千人策马飞驰而去,他到丘陵下一看,燕军先锋人数虽多,但却连队形都排不齐整,一眼望去基本是些没有士气的新兵蛋子。
他当即提枪大喝一声,率军冲了下去。
眼前战鼓鸣响,敌军气势汹汹地奔袭而来,陈崇立即命前排步兵列阵防御,自己则率着四千骑兵列阵于侧后方伺机而动。
然而在孙捍秦军精锐的奋勇冲杀下,燕军的防御阵型没多久便溃不成军了。
陈崇的这两万人都是不久前招募的凤翔禁军,先前在凤凰谷遇到萧珩的部队设伏不成吃了个打败仗,后来守了半个月的城,天天听着刘峻叫阵早被叫没了士气,最后随着安岑默一道被编入了燕军,这些士兵大多没受过多长时间的操/练,根本不是百战之师的秦军对手。
陈崇无奈之下只能率领溃散的大军沿着滹沱河向后方的山谷中撤。
原本还在山坡上观望局势的孙皓邯见燕军如此不堪一击,当即率领着自己的秦军大部杀了下来。
秦军如同一柄利剑刺入凤翔军腹地,直直冲入陈崇的中军指挥部,两军厮杀在一起,金戈交击、人仰马翻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凤翔军士丢盔弃甲、抱头逃窜,最终化作泥滩中的一具无名尸首。
陈崇本人也在一片乱斗当中跌落马背,望着逐渐陷入绝境的局面,他深知自己与孙皓邯的这一仗败局已定,但他眼下已退无可退,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坚持作战到萧珩的援军赶到。
他从满是泥泞的河滩中爬起来,抹去脸上的血水与泥沙,抽出腰间长刀,冲四散的凤翔军士高声喊道:“你们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就给我站起来迎敌!”
此刻面对着彻底被秦军包围的绝境,一些凤翔士兵终于生出了奋死一博的勇气与决心,他们在陈崇的率领下,集结与河滩边,拼死抵抗着秦军的铁骑。
“尔等不过强弩之末,还在挣扎些什么?” 孙皓邯狞笑一声,准备再次率领身后秦军铁骑冲锋,给燕军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随着一阵马蹄声疾驰,不远处的山谷上忽然扬起滚滚尘烟,孙皓邯抬头望去,只见一队浩浩荡荡的燕军铁骑好似沙尘般自那山头上俯冲下来,而为首的那人身披银甲,骑着白马,气势凛然,竟是大燕皇帝萧衡。
陈崇只听左右激动道:“将军,是陛下的援军到了!”
这一刻,他仿佛再也听不到战场上任何的厮杀声,一片尘沙飞扬中,他亲眼目睹着那人骑着白马率领身后的两万燕军冲入河滩,以雷霆之势阻断了秦军的退路,彻底扭转了战局。
主宰他者的生、或者死,仿佛只在眼前人一念之间。
从这一刻起,陈崇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从此以后只剩下像条狗一样为萧珩卖命的份了。
战场上的凤翔士兵见援军已到,皆奋勇厮杀起来。
眼见萧珩率领的燕军铁骑将自己的阵型冲散,孙皓邯心中暗道不好,此刻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追击太深,竟中了燕军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