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未来的老婆(3)
就连晚期里面最轻的三期,也只有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四十的生存率。
也就是说,哪怕经过手术、化疗,也只有大约有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四十的患者,能够在五年之后仍然存活。
“……”
傅斯霆手指久久停留在那数字上。
良久,低头笑了一下。
这个概率,简直不就等于……差不多没什么指望了么。
才能活五年,还只有百分之二十到四十的概率。这治不治还有什么差别?
更不要说他从小到大一向不怎么幸运,这样的概率,等于完完全全被命运判了死刑。
傅斯霆简直连垂死挣扎都不想挣扎了。
……
查完这些,傅斯霆把手机还给老师,上四楼去看了一下妈妈。
他妈江月萍还不知道他得病的事,此刻正插着透析管躺在病床,整个人苍白又虚弱。
肾病患者经常都是这样,困倦、疲乏、食欲不振,即使休息后也不得缓解。从一年前查出来得病,她就常常都是这副气息奄奄的样子。
看到傅斯霆过来,江月萍还是努力打起了精神。
先是抓着他的手腕问他怎么又瘦了,又问他功课怎么样。
“妈,您别担心。一切都好。”
傅斯霆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因为这一年拼命的打工赚钱为她筹措治病和透析的费用,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学业已经退步了太多。
他就只能每次都跟她说还是那样。
傅斯霆曾经的“还那样”,是年级前二十。他在这一年之前,一直都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而现在的成绩早就掉到年级两百名之后了。
但这些江月萍不需要知道。
果然,妈妈听他说成绩还好,欣慰地笑了:“我家小霆从来不让妈妈操心。”
“好了你也早点走吧,别在医院耽误。明天还要上学。”
“嗯。”
她明明上一秒还笑着,突然又垮下脸来,唉声叹道:“你这么优秀,一直都是妈妈拖累你了。唉,你看我这一天天的,活着也是受罪,又等不到肾源,就算等到了也换不起,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去死。”
“小霆你说,”她抬起眼,茶色的空洞眼睛望着傅斯霆,“妈妈是不是早点死了更好啊?”
“……”
傅斯霆的指尖掐在掌心,脸上表情并没有变。
“妈妈你别瞎想,会等到肾源的。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咱们都要有信心。”
从四楼下来后,傅斯霆求阚老师务必对妈妈隐瞒他的病情。
“老师您不用担心,就算是为了家人,我会好好治疗的,而且您也说了,可以募捐……别担心,我真没事。我不会想不开。”
“老师您也早点回家吧。太晚了,您家里人好像都电话催您好几次了。快回去吧。”
在这几个小时里,阚白云不断被家里的催命电话连追。
就连刚才傅斯霆用她的手机查病时,后台聊天软件的催命信息也不断弹出来。
阚白云三十多岁,性格温柔,她的婆婆和丈夫发来的信息却一条条那么急躁难听。一条条信息,一直骂她不顾家,阴阳她大半夜的去了哪,骂她不管孩子不配当妈。
这些年,傅斯霆母亲病倒、家里拮据,他一直想法就是能快点长大就好。
他迫不及待快点成年,那样就可以早点好好挣钱养家,带着妈妈摆脱困境。
可是。
阚老师已经是大人了,也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但阚老师的人生……好像也还没能逃掉水深火热、焦头烂额。
夜色中,傅斯霆走出医院大楼。
冷风扑面而来穿透他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街道上行人寥寥,只有路灯在寒风中孤独伫立、洒下昏黄的光晕。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高楼,万家灯火在夜色中闪烁,通明高远。
那些灯火背后,或许有一个个温暖的家,有欢声笑语,有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再低下头,脚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冰冷的地面上。
越发深暗的夜里,有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未来像是一团黑色雾瘴,想象不来有什么光明的前景。
作者有话说:
文里面的生存率数据,是“十二年前”的数据,不是现在的数据哈。
当时癌症靶向药都很贵而且医保不报销。后来,科技进步了,药也入医保了,生存率也提高了。
但攻当时没赶上=w=。。。
第3章
傅斯霆当晚什么都吃不下,一个人乘公交车回家。
车厢挤满了人,熙熙攘攘,各种嘈杂交织在一起。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挤在他正前方的是两个快乐的女大学生,两人正分享着同一副耳机,凑在同一个pad前一起小声激动:
“厉非弟弟这次帅出新高度啊!再循环一遍再循环一遍,快快!”
“免费的单曲还制作那么精良呜呜呜也太良心了吧,明天就发布了我一个大期待。退一万步说,今天就不能是明天吗?”
霓虹闪过玻璃,像一场无声的烟火。
傅斯霆个子高,视线越过她们的肩头,能清晰看到Pad上的画面。
屏幕上,十六岁的厉非已经初具棱角分明的俊朗轮廓,一身银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
他站在舞台上,沉浸在音乐中,纯黑色的眼睛闪烁流光、锐利逼人。
傅斯霆的目光也久久停留在那循环的屏幕上,一直看着。
……
傅斯霆家境贫寒,过冬的羽绒服都舍不得买,手机电脑对他而言更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这些年,他只能从商场的巨幅海报,公园巨大露天屏幕,还有班上同学手中的时尚杂志上,偶尔看到厉非的样子。
又或者,从电脑课上的偷偷搜索,或者在前后桌聊明星八卦时,一点点知道他的消息。
厉非跟他同岁,是著名导演沈明德最爱带在身边炫耀的宝贝儿子。
沈导颇有才华,在国内国际都享誉盛名,厉非也从小就走上了演艺之路。
他演技极好,不仅早早在国内崭露头角,还参演过几部外国电影。去年还斩获了一个颇有含金量的国际电影大奖,成为了这个奖项最年轻的获得者。
除了演戏,厉非还会钢琴和小提琴。
虽不是专业歌手出身,但出过一张专辑也是销量和评价俱佳。学校的广播台常常播放他的歌。
厉非不是少年音,他的嗓音低沉磁性,有种令人着迷又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感。
一如他的气质,小小年纪就优雅犀利,不太爱笑。
但是偶尔笑时,又会如同初升太阳,温暖而耀眼——那是傅斯霆一辈子不可能触及的,云端上的美好。
公交车到站,两个女孩下了车。
其中一个女孩包上挂着的厉非小玩偶被挤掉了。傅斯霆试图叫她,声音却被淹没,他也被新上的乘客挤到车厢一角,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玩偶。
直到快到终点,人下得差不多了,他才终于从地上捡起被蹂躏得黑乎乎、脏兮兮的毛绒玩偶。
指尖轻轻抹去玩偶脸上的污渍,他小心翼翼将它收进口袋。
终点站是荒凉的铁道旁的旧城区。逼仄坑洼的小巷,萧条黑暗的破烂筒子楼,连路灯都没有。
楼道里的灯也早就坏了多年了,没有人修。
傅斯霆摸黑上楼,钥匙对着锁孔找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门。
屋子很小,租金一个月三百块,倒是不贵。只是无论如何认真打扫,都扫不掉淡淡的霉味。
屋内一片漆黑。傅斯霆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床边,仰面躺下。
人真无可救药的时候,其实并不悲伤,也不崩溃。
而是麻木没有感觉的。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一张清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一动也不动躺了好久。
胃有点隐隐抽疼。
他捂上去,其实这破胃从前两年就断断续续的一直疼,但他从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