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黄昏(32)
替换彭骁的是个被夸很有灵气的实力派演员,不知是刻意表现还是本就待人和善,跟彭骁简直是两个极端,对谁都和和气气,明明跟林思弦就一场戏的缘分,还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离开的这段时间里417无人居住,成了林思弦这两天临时住处。
到达这日扶满跟苏红桃都没在昔关,林思弦跟小胖子吃了个饭,小胖子在桌上不停跟他讲彭骁前几日如何气急败坏,讲得投入连饭都只吃了三碗。
不过林思弦没想到的是,当晚李主任来敲了他房间的门:“思弦,在吗?”
林思弦让他进来:“您怎么来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当面跟你讲比较好,”李主任没客气,进来坐着,“之前扶满跟红桃他俩跟我吃饭的时候跟我讲了,说你想争取一下彭骁的那个角色,我当时不好拒绝,也答应了去问一问。”
他什么时候讲了?!林思弦愣在原地,又立即反应过来,是他们自作主张。明知这机会有更多更合适的人垂涎,还去不自量力地自荐麻烦别人,这种事林思弦做不到。
林思弦喉头一紧:“......对。”
“不骗你,我真提过,我还讲过你外形很贴,”李主任先扬后抑,“宁导那边是听进去了的,但是制片跟......一些演员那边没答应。”
林思弦懂了:“男主?”
“对,”李主任也不瞒了,“制片觉得还是得找个有知名度的,至于男主,你原本那个角色戏份不多,但都是跟男主对手戏,找人来替你不难,但小谢那边不想再浪费时间重拍了。”
林思弦对其中原因不意外,还是道了谢:“我明白了,麻烦您了。”
“但是你也别灰心,”李主任话题一转,“你听说了吗?《黄昏谋杀案》估计年底能启动。”
林思弦思索了五秒才回顾起这个名字:“他同意了?”
“一手消息,先别外传啊,就上次陈编回去开会那几天,说是终于松口了,”李主任压低声音道,“你给他当过这么久司机,趁现在还没太多人知道内情,你这两天去跟他说说呗,哪怕跟这次一样搞个小角色也行。”
要在十天之前,林思弦对这句话一定会一笑而过。连跟陈寄说话声带都罢工好几次,拜托陈寄这种事,想到便觉荒唐。但今日林思弦却怎么也不能把这个选项从大脑里淘汰掉。
或许是因为生活确实拮据,又或许是因为得知扶满和苏红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为他争取——坎坷多年,麻木已经成了一种保护机制,尽管仍在为自己谋求机会,但已不会再有无妄的期待,接受未来长期为果腹而挣扎的现实。杀青那晚,扶满真挚跟自己说“长风破浪会有时”,林思弦笑着回答“借你吉言”,却不曾相信其中任一字。
然而却真的有人把这句话当真。
在这样的真挚里,自己那可悲的、廉价的、与他苟存的自尊心,突然显得有些可笑。
林思弦在房间里点了根烟,春夜晚风把烟雾刮得忽上忽下,也把他的思绪刮得忽明忽暗。
手机震动两下,李主任是个做事细致的人,继续嘱咐:“我直接把陈编微信给你,你把你之前那简历发过去吧,你整理得很好,虽然陈编这人不好说话,但他先看看你再去当面聊,不一定没希望。”
林思弦回了句“谢谢”,他内心已有答案,又不是低声下去乞求,随口拜托而已。但跨过这个坎需要更多助力,他给S发了条消息:“李主任让我去找陈寄求个角色,你觉得我该去吗?”
回消息没留意手里的烟,把他指尖烫到,林思弦“呲”了一声,去冲了个凉水。
回来时已经收到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李主任,推荐了一个名片,对方是他的好友——S。
另一条来自S,回答始终如一的简略:“过来。”
第23章 死缠烂打
在自己为自己过二十八岁生日时,林思弦觉得他已经是一个相当成熟的大人了,任何事情都能坦然接受。
此刻他发现他天真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屏幕,还是很难相信这个S是陈寄的微信号。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一个主题为尴尬的噩梦,很想给自己一巴掌试图求证,但顾及到脸是现在自己不多的资产,还是忍住了。
天呐林思弦,你都发了些什么。
他紧急往前查阅,从一开始的“猩猩跟狗熊打架谁赢”,到后来“我当年对陈寄干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每多看一个字血压就高一分。
林思弦被这个事实击打得魂飞魄散,剩下一丝理智开始思考,为什么陈寄的微信名要叫S?Silent?还是陈烁的烁?
不过陈寄没有给他钻研的时间,很快又发了第二条:“两小时之内过来。”
林思弦在房间里又抽完一整支烟,然后卡着两个小时的DDL,怀着赴刑场般的心情走向427房间。
房门依旧半掩,没有锁,林思弦惯性抬手想要敲门,略加思索后又直接推门进去。
他明白为什么要让他现在来,因为陈寄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电脑合上,俨然一副准备外出的架势。没见的几天里,陈寄头发好像又剪短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更利落。
现如今那些多余的装失忆、装傻、装聋作哑的把式,都被这一场乌龙搅和得毫无意义。
林思弦尝试自然地开口,但就像那些不得要领的演员,什么台词都找不到感觉。
“所以研究出来了吗?”最后陈寄先问他,“狒狒跟狗熊谁更强?”
“是猩猩。”林思弦皮笑肉不笑地纠正,陈寄大概把所有的奚落都留给了他。林思弦努力保持心平气和:“您当时加我微信时,怎么不做个自我介绍?”
陈寄回他:“你自我介绍了吗?”
好像没有。
林思弦又问:“您都知道我误会了,怎么也不纠正我?”
陈寄垂眼看他:“纠正你的话,还怎么确认你的失忆和痴呆是间歇性发作的。”
果然,当初还鼓励自己上台弹琴,不过就是最终试探的一环。
而自己还傻乎乎地给他发谢谢……
好想打人。可惜一是打不过,二是这一趟是来求人的。
陈寄问他:“为什么要装失忆?”
林思弦思忖了片刻回答:“不是都套出来了吗?我小时候人比较幼稚,当时少不更事对你,嗯,对您做了一些不够成熟的事情,实在抱歉。我这个人虚伪、懦弱又缺乏责任心,所以想要逃避责任,可惜脑子不够聪明,手段有点拙劣,还是被拆穿了。”
沉默了半刻,陈寄才回答:“你的自我评价还挺全面。”
这是林思弦最近几年习得的技能之一。提前自嘲和自我贬低,反而让别人无从轻蔑。
听到这个回答,林思弦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前段时间陈寄说过的话,反问“我不应该讨厌你吗”,以及在自己又一次做出恶劣行为时的“我也恨死你了”。
林思弦突然觉得自己脸皮也够厚,有些后悔来这一趟。
但来都来了,也只能继续往下讲:“那肯定呀,毕竟到这个岁数还混不出头,多少得自我反思反思。可能就是因为我这个人天资毕竟愚钝,人也不太行,所以最近找不到工作,听说《黄昏谋杀案》您最终还是打算交出去拍了,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念在同学情谊上,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小角色。”
说出来比他想象的容易。
陈寄若有所思地问:“要拍的事情谁告诉你的?”
林思弦不打算出卖好人:“我道听途说的。”
“哦,”陈寄明白了,“李主任。”
林思弦还没反应过来这机密是如何暴露的,又听陈寄道:“既然你自己说了,当年对我这么不好,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林思弦愣了一下,接上话:“我知道我有些恬不知耻,但想着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也就厚着脸皮来试试。您要不想再见我就算了,您要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使唤我当司机,给当年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