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垃圾(16)
邹乐乐也过来了,他前几天去参加歌手的海选比赛,没想到竟入选了。咪咪恭喜他,说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明星。
章言礼是最忙碌的,他要在厨房做菜。他把家居服的袖子挽起来,穿着围裙,站在灶台边,那双握惯了电吉他和麦克风的手,此时翻炒起炒锅来,也依旧很熟练。
“哥,你去歇会儿,我来吧。”我过去,想帮他干活儿。
章言礼推我出来,说寿星不准干活儿。
苟全和菜菜也过来了。苟全带了一袋新鲜猪肉,菜菜给我带了一套课外书。咪咪招呼他们坐下。
大家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我心不在焉,几次看向厨房。
苟全和我悄悄说:“你哥是不是最近谈恋爱了?他看起来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也不戴那些饰品了,纹身都洗掉了。你看邹乐乐也不戴耳钉了,邹乐乐刚才还去厨房找他,他们两个会不会谈上了?”
章言礼不会恋爱,在这一点上,他不会骗我。
他说他没有恋爱的打算,那就是真的没有。
我玩了几局游戏,第三局的时候输了。陈年那双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仿佛带着实质性的探究,能够透过我的身体,看见我的思想和心脏。
“小西,你是不是喜欢你哥?”陈年问。
恰巧章言礼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他解下围裙,在手上擦了擦,挨着陈年坐下,说:“我弟不喜欢我,难道还能喜欢你了不成?别问废话。”
陈年哈哈大笑,举起啤酒,和他碰了下。
苟全在旁边搭腔说:“唐小西就是哥控,谁碰了他哥一下,他就急红眼。”
章言礼伸手把我的脑袋勾过来,胡乱地在我的脑袋上揉,将本来整齐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章言礼说:“我们率真可爱的小白羊,新的一岁生日快乐。”
四月十六的生日,是白羊座。
那晚上,章言礼真的喝醉了。他喝醉后并不怎样胡乱说话,酒意也不上头,他只是安静地挽起袖子,随后又放下来,然后又挽起袖子。
“哥,干嘛呢?”我问他。
章言礼说:“想给你弹一首歌听,祝你生日快乐。我挽起袖子后,发现我的吉他没有在我手里。”
他说这话,我才意识到,章言礼他是真的醉了。
章言礼说话时,很少在意别人的看法,他我行我素惯了,没有谁能够比他更自我。我只有极少数时能够读懂他,仅仅在他乐意对我展现他的真实想法时。
我去抱来他之前用来练习的木吉他。章言礼接过,用黑色拨片轻扫琴弦,弹奏了一首BEYOND的《灰色轨迹》。
我跟着吉他曲轻哼,章言礼抬头来瞧我。他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四月的和风从窗子吹进来,带进来一片皎洁月光。
目光触及,我率先低下头,去看矮桌上金黄色的啤酒。苟全扶着我的肩膀,告诉我明天要交数学作业,竞赛题太头疼,考大学不如开肉铺,一天还可以赚上千元。
嘈杂的闹声,在略微有些沉重的吉他曲中渐渐消弭。章言礼开车送邹乐乐回去,我送菜菜和苟全回去。
我背着苟全,走到姥爷的房子隔壁。菜菜一路上不怎么和我说话,她是很聪明的女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等我们两个送苟全到家后,菜菜对我说:“唐小西,你真的好奇怪。”
“哪里奇怪?”
菜菜说:“你看你哥的眼神不一样,太奇怪了。”
“我看别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我说。
菜菜笃定地说:“不对,就是不一样。你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如果说要你去死,你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地照做一样。”
“我还是不懂……”我好奇地盯着菜菜瞧,“是这样的眼神吗?”
菜菜说:“才不是这种傻了吧唧的眼神。”
“我真的不懂。”我说。
那晚上,我满十五岁。《金色梦乡》摆在枕边,第一页是爸爸的签名,落款唐岩。爸爸早年去剧组当过龙套,因长相帅气而成为了当时少数几个获得台词的龙套角色,这本《金色梦乡》,就是一位导演赠送给他的。
生活渐渐把梦想消磨得只剩下一层皮,爸爸结婚,有了我,于是从备受青睐的帅气龙套,成了能力突出的水泥工。
章言礼回来时,我看见他左手的手腕上又多了一块腕表。虽不及之前的贵重,却仍旧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有的。
“哥,谁送的表?”我把书放下,替他将醒酒汤端出来。
柠檬蜂蜜水,是热的。章言礼不喜欢酸甜口的食物,因此很是抗拒。
“梁老板。”章言礼脱了衣裳,喝了两口汤,就到浴室去洗澡,并未拿换洗的衣裳进去。
“他怎么送你表?你帮他办事了?”
“他昨天招待朋友,找我去表演。他们玩得很开心。今天我路过金洋,他恰巧从金洋出来,见了我后,就随手把他的手表赏给我。”章言礼说。
浴室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水滴洒在章言礼的身上,玻璃门蒙上了一层雾气。章言礼忘记了拉帘子,而浴室门是磨砂玻璃的。
他的身影被勾勒在门板上,像透明玻璃门上盛开的一朵漂亮的肉粉色的花。
我看了眼手里捧着的章言礼的杯子。被他喝过的那一侧,水痕明显。
要把嘴唇靠过去吗?
思想和理智在那一刻,开始抉择和斗争。
章言礼围着一块浴巾出来时,我仍旧未想明白这个问题。他边用灰色毛巾擦头发,边朝我走过来,一步一步,仿佛踩在我的呼吸上,玫瑰香气的章言礼,在向我靠近。
章言礼从我手里接过碗,把已经冷掉的蜂蜜柠檬水一饮而尽。
“需要我帮你吹头发吗?”我问他。
章言礼嗯一声,靠过来,把白色的脖颈露出来。我拿了毛巾,擦着他的脖颈、后脑勺和左耳柔软的耳垂。章言礼在玩手机,是一款新出的模拟农场经营游戏,名字叫做《开心农场》。
软件是一只红色小飞猪。点进去后,分布着粮仓、公告牌、土地、会叫的老母鸡和叔叔TOM,还有红帽子小女孩Jenny。章言礼已经到第七级了,解锁了初级红土地,他种植了初级植物麦子。
麦子成熟时间只需要两分钟。
章言礼收割了一大片麦子,很快背包满了,他需要把背包里的麦子拿去商品架上出售。他挂三个金币一份麦子,很快麦子就被人买走。
章言礼又种下新的麦子,仍旧很快收获。
“只种麦子吗?”我凑到他耳朵旁边,下巴挨着他的肩膀,好奇地问他。
“以后会考虑种蘑菇,”章言礼笑着说,“现在等级还不够,只能种麦子。”
晚上十一点过十分左右,章言礼接到了梁盛的电话。他应了一声,随后当着我的面换了衣裳,抓起外套,拿起地板上躺着的电吉他离开。
我背对着他,目光落在他后面的穿衣镜上。镜子锃亮,里面的人骨骼匀称,身材颀长,左手食指戴着的黑色戒指,在吸顶灯的照耀下熠熠闪耀。臀部有一个饱满的弧度,像是熟透的水蜜桃,被黑色的底裤包裹着,就好像给水蜜桃标上了“此地是禁区”几个字。
随着一声“早点睡”和砰的一声撞门声响起,我的思绪才被拉扯回来,章言礼他似乎,真的很有魅力,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至少我是能够理解的。
第13章
没有章言礼的房子,像是空荡荡的易拉罐,易拉罐里再没有可口称心的饮料,让人失望。我关灯入睡,大约在凌晨三点左右醒来,短裤稍微有点勒,我坐起来,揉了一下眼睛,才发现底裤湿掉了。
脑海里还残留着梦境的碎片,一幕一幕,在我的脑海里回放,逼迫我去想一些不切实际又荒谬的事情。
于是我不得不在凌晨四点前洗好脏了的底裤,换上干净的衣服,用晾衣架,将洗好的底裤挂在阳台。章言礼在凌晨六点左右回来。
他的身上是浓郁的香烟味,并不是寻常闻到的那种劣质香烟味道,反而是很好闻的那种,味道淡,不惹人讨厌。是那种很自然的雪松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