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糊的话唠小狗也会惹人烦吗(15)
吞下最后一口菜团子,休息够了,又到了上台的时候。
秦渭走后,去帮着村里忙活事的叶老头得闲回来,在叶秋声边上坐下,一边看表演,一边和旁边的人闲聊。叶秋声到了困乏的时间,慢慢靠在叶老头腿上打盹,伴着戏腔渐渐入睡。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朦胧间,四周响起一阵喧闹的声音,叶秋声睡眼惺忪地睁眼看了两下,是那第二个过村的班子为了炒热气氛,敲锣打鼓地冲进观众席,扮丑作怪,逗得人哈哈直笑,边上还有人在给小孩送糖,有人在那周围丢了炮竹,烟熏火燎的,吓得人直扯着脖子叫。
叶老头摸了摸叶秋声的头发,“困了就继续睡吧。”
于是叶秋声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秦老五的班子还在表演,戏台子上不见了秦渭。
秦嵘也不见了。
秦渭从戏台子上下来,得了闲,刚开始注意到那群在玩的孩子里没有秦嵘的身影时,没太在意。
村里的孩子都是这样,一时看不见了也不用太担心,年纪大的孩子在村里疯跑,四五岁的孩子就在后面跟着,指不定跑哪去了,一个村里,丢不了。
然而,等他找了好几处都找不见的时候,就开始急了。
秦渭问了叶老头,问了秦老五,连问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没看见,没留意。他又跑回家看了眼,还是没有秦嵘的身影。
人真的就这么不见了。
秦老五下来喝水喘口气的功夫,见脸色发白的秦渭站在门口,说:“师父,我找不着秦嵘了。”
秦老五满不在乎,“你弟找不着了你找我干什么,指不定上哪玩去了,晚点自己就回来了,没看见这正忙着呢吗?一边去,别来搅和事,耽误我挣钱,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和你弟扫地出门!”
秦渭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秦老五已经走了。
……
叶秋声揉揉眼睛,坐起来,隔着人群,一眼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秦渭。
只一眼,就察觉出秦渭状态不对。
他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台上台下坐满了人,秦渭望着这些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大喊秦嵘丢了吗?谁会在意他的话?
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呼吸越来越急促,后背爬满了冷汗,他几次三番试图张开嘴,脑子里却全是自己背着秦嵘挨家挨户叩头的那个雪夜。
谁会愿意帮他?谁……肯拉他一把?
“小哥,你怎么了?”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身前响起,秦渭从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中回神。
眼前是叶秋声忧切的面庞。
他踮起脚,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嘴里疑惑咕哝着:“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哎,是不是刚才砸石头的时候伤到哪了?我就说,刚才那么大一块石头就压你身上了,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我带你去找杨医生看看吧!”
说着,就要拉着秦渭去找杨医生。
叶秋声拽了一下,没拽动。
“小哥?”
秦渭一把反扣住叶秋声的手腕,一双浓墨染黑的眸子盯着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满脸茫然的叶秋声。
没有别人了,只有叶秋声。
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天真烂漫的少年。
能做什么?
圈住手腕的掌心越收越紧,好像只要松松劲,连叶秋声也会抛弃他离他而去。
骨头上传来轻微刺痛,叶秋声看着牢牢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小哥?”
秦渭涩声道:“秦嵘……不见了。”
叶秋睁大眼睛。
紧接着,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手指搭在下唇上,似是陷入思考。
那是秦渭没在叶秋声身上见过的表情。
叶秋声仔细回忆着今天一整天发生的时间。
心脏发出一种被揪住的疼痛,胃部也传来呕吐感。
在那之后,叶秋声动了动鼻子,感觉自己闻到了今早桌上摆着的饭菜的味道。
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可他却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时的温度和气味,清晰到就好像那些东西此刻就摆在面前,热气正熏蒸着鼻尖。
从祭山,到戏演。
从戏声、石碎声、猫眼弹珠的光辉,到锣鼓声、炮竹声……
叶秋声心口猛地一沉。
“坏了,”他喃喃道,“拐子。”
“那个跟你们班子撞了的,根本不是戏班,是拐子!”
秦渭怔然望着叶秋声,心底有团微弱的火苗在此时腾然亮起。
不问他这么说的缘由,视线迅速在四周搜寻。
“没有,哪里都没有,他们人不见了,”秦渭道,“我们怎么办。”
眼下正是黄金时间,他们发现得太快,连戏台子上的戏都没唱完,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还都在那上面。
无人在意的角落,两个半大的少年相对而立,心跳轰如雷鼓。
没有任何证据,只有一个孩子的空口白话。
谁会相信他们的话?
第12章 以后要当大学生
叶秋声:“?”
叶秋声:“???”
“小哥,你怎么一脸要死掉了的表情?”
秦渭沉沉抬眼看他,不语。
叶秋声大巴掌用力拍打他的胳膊两下,把秦渭的胳膊拍得啪啪作响,拍完自己暗自呲牙咧嘴,心说小哥这胳膊肘子拍起来一点都不好,怎么这么硬,拍得他手怪疼的。不过想到小哥力气大,能举起那么大的缸,叶秋声又觉得合理了,反正他搬不动就是了。
只是下回再不能这么用劲拍他胳膊了,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
叶秋声装作无事发生,自己的手一点都不疼,顺畅地改成双手握住秦渭的手,目光炯炯:“小哥,你振作点啊!秦嵘还等我俩救命呢!”
秦嵘要救。
可是。
“靠我们怎么救?”
“找大人呗。”
叶秋声没想那么多。
说完就抓着秦渭二话不说就是往人堆里钻。
“李婶子,你看见我爷了吗?”
“王叔,你看见我爷了吗?”
叶秋声第一时间是想找他爷,可这小老头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过来找秦渭说两句话的功夫,就不知道被哪个酒友给叫走了,说不准正坐在谁家屋里侃大山,一时半会还真找不见他。
连问了几个人,说什么的都有,没几个记得清叶老头究竟去谁家的,找不到自己爷爷,叶秋声也不含糊,半点不停歇的转换了目标。
“周叔,你看见你家周明了没?我怎么找不着他了?”
“郑奶奶,你家三狗子哪去啦,我有事找他,怎么哪都看不见了?”
……
“蒋姨蒋姨!我刚才看见春玲跟着那个戏班子的人往村口走了!”
“杨姐姐,拐子!有拐子!”
这个摆摆手不在乎,那个看热闹正起劲懒得搭理他,叶秋声丝毫不觉得气馁,也不觉得绝望,他拉着秦渭挨个挨个地说,这个说不听就换下一个。
一个两个不耐烦,三个四个不走心,那十个八个呢?二十个呢?
叶秋声喊得嗓子哑了,奔来跑去让他出了一身汗,肺跟破了的风箱似地呼哧带喘,可他始终都没有停下。
跑着跑着,叶秋声感到自己被人拽了下,是秦渭。
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叶秋声看不清秦渭的表情,只听见他说:“我去另一边。”
叶秋声点点头,随后秦渭也奔跑了起来。
两人在人群之中微弱的声量,渐渐盖过了戏台上的。
言过留心,总有痕迹,就算一开始不在意,过上一会想起来,总能注意到不对。
比如蒋姨真的发现春玲不见了。
周叔也真的找不着他家周明了。
没人提醒还好,这一提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很快人群里响起一阵紧张询问。
“有人看我家周明了没?”
“春玲……”
“那班子人呢?怎么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