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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39)

作者:明灵不顾 时间:2024-04-12 10:36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司马厝却不为所动,目光越过岑衍淡淡扫向他身后,笑得有些冷。
  水雾袅袅蒸腾间,司马厝的动作简单而粗暴。
  这兔子看起来竟和司马厝手中提着那盏上的兔子像是一对的。
  司马厝以往只听过嫁夫俯首为新妇濯弄玉足,做不好就上不了床的。可他这般自降身段来服侍一个阉奴又算什么呢?
  “愿请战,出边关,百战死,无明日。”
  岑衍出来时,见到外边候着的司马厝时有些意外,道:“督主在里边,只是现在要歇下了,侯爷可要改日再来?”
  司马厝也没真的想要听他的意见,只管一板一眼地做着这“伺候”人的事。朔边一去多年,他早就不是什么被一堆仆役随从跟着的勋贵公子,他的手抚过的是冷硬的钢锋,干的也是将就着的糙活。
  他那略显苍白却带着浅笑的面容,以及那单薄的浅色里衣皆被司马厝手中的灯笼映上了红。
  云卿安眨了眨眼,笑望着他,道:“开不了价。但该给的和不该给的,都给。”
  司马厝在置物壁架上找了一阵,回头望云卿安时,面上一哂,“可我不是来当说客的。”
  “不是明码标价的交易,总归是不放心。”司马厝道,手缓缓按上了云卿安的脚踝似是在表示强调,他眸色很深而渴求难掩,“把我要的,给我。”
  灯笼的笼杆被书桌的砚台压着,发着浅橘色的光,其上赫然有一只红眼长耳兔戏着红绣球,球上还被系着一根不知要将之牵到何处去的红绳。
  “我的来意,你知道的。”司马厝说。
  而司马厝的诚意究竟能交付到哪步田地,他不知道。
  云卿安弯下腰小心地将之捡起,又拿起火折子想要重新点燃,手腕却被司马厝一把扣住了。
  “我为云督入幕之宾,前仆后继听候差遣。”
  “沐足,更衣,伺候上榻。”司马厝却只顾着半蹲下来,用手一把将云卿安缩进被里的脚给扯过来,冷着脸道,“这次序,可有差错?”
  红灯笼从司马厝手中掉落下来,那点原先相得益彰的光便熄了,只留下一盏的独角戏。
  云卿安倒也不反驳,只走到炕上伸手进去探了探,已觉没有了余温,他并不在意地坐上去,掀起一截被角虚虚地盖了盖,偏头对着司马厝的背影说:“等说服的自觉,我有。”
  他折桂起身,抱寒而候。等一场冬夜投诚,燃尽过往沉苛,和烟而眠。他不知期限,只知那来人眉可聚山川,目可汇星辰,会被灯笼的光辉舒朗了眉目。
  当司马厝打好了盆热水,回来将之放于炕边时,坐于上边的云卿安静静地望着他,眸中闪过诧异之色。
  “伺候人,你会吗?”
  “所候有期,但逾未久。”
  “也算凭本事谋求。”云卿安善解人意地说,“得了好处,本督自不会翻脸不认。”
  岑衍忙回头去看,只见云卿安已不知何时起了身。
  云卿安无奈地笑了声,半点没抗拒,“倒也无错。”
  “咱家不知道。”云卿安弯了眸道。
  “久等啊,云督。”
  退让并不属于他,他会于被动中找主动。激流拍岸时,卷的不只是浪花。
  室内很是简陋,本就是供人草草休憩之所,而向来讲究惯了的云卿安竟也在这里呆得习惯。
  云卿安毫不怀疑司马厝会将他的脚当成实该杀千刀的牛蹄,就这么一拨一扣一压,将之下油锅似的来开展所谓“沐足”。
  “本就是特意给你留的,又何故要扔?”
  显然是不信。
  给人洗脚自是头一回。
  “不知道的你还大晚上搁这喝凉风呢?”司马厝丢开了云卿安的手,越过他走到里屋周围打量着。
  光线昏暗,司马厝步入其中,在见到一盏与他手上提着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灯笼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司马厝见他的脚被泡得差不多了,又捞出来捧在手里一顿猛搓,眉却不经意地挑了挑。
  照理来说,做到这份上就算是块冰也能给融了,是铁块也能给暖透了,可却偏偏没有。
  玉瓷就是玉瓷,明明不经碰,却武装着、逞强着,自送到烈日飓风之下,受着自以为是温存的洗礼。内里依旧是僵冷的,支离的破碎却不露在外。
  “可以了。”云卿安垂眸道,腿脚不自觉地挣了挣。
  司马厝深吸一口气,停了手上的动作时却怔了一瞬,抬头看向云卿安,似是征询。
  他先前没找到用来擦拭的巾布,脸上那正经到近乎严肃的神情,难得的出现了些许的无措。
  云卿安嘴角勾了勾,道:“随你。”
  水珠顺着脚背滑落,莹白的光泽似是皎月。
  司马厝如若未见,干脆就把自己的衣袍一撩,用来帮云卿安擦着脚上的水渍。在司马厝看来,“随他”的意思实际上跟“随便”没区别。····可那是云卿安自己选的。
  云卿安本就没指望司马厝如何,可当他真看到接下来眼前这一幕时,心下却顿时抽紧了。
  手被云卿安的双脚夹住了,司马厝那将之放近的动作便只得停下。
  “你做什么?”云卿安蹙眉问。
  司马厝抬眼望他,自嘲地笑道:“龚铭说,我就是跪下给人……”
  “你信他?”云卿安的神色冷了下来。
  “不信。”司马厝端水起身,没好气地道,“行了,收回去。”
  憋闷到了现在的地步,反而无所谓了。
  云卿安也是够能忍,先前吃糙米窝窝头时眼都不带眨的,冲到连时泾都受不了的味他凑近时都面色不改,如今脚被使坏地给摁进沸水里,他竟也一句抱怨都没有。
  倘若不是和他打过交道了,司马厝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感知存异。
  云卿安在司马厝离开后,目光定定地望着那被打湿的地面许久,听话地抽回了脚。
  只要是他的,便足够了。
  ——
  虽说此处简陋,但那也是相对豪府而言的,应有的一点都没少。
  柜门并没有锁,司马厝将之推开时,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传出,里头衣衫琳琅满目。
  他并不知道云卿安需要什么样的寝衣,既然对方没说那他也懒得问,伸手在里边翻找间,一件看起来很是眼熟的衣袍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啪”的一声,柜门被司马厝重重关上了,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匆匆将目光收回,转脸时却恰好见到了跟过来的云卿安。
  那才被濯洗过的双脚空空地踩在冷地上,云卿安低着头,大半张脸隐没在暗影里,因而看不出神色。
  还是来迟了一步。
  “自会更衣,不必劳烦。”
  是一件暗深墨色锦衣被整齐地叠放着,被司马厝方才翻乱了一点。他认了出来,这是他的。
  本在深秋雨夜沾满了泥泞血污,而今却一尘不染。
  抓了个现行。浅阳在密云压顶时翻了个身。
  司马厝缓缓笑了,探手从柜中取出那件衣服,并将之抖落展开在云卿安面前。
  “想穿哪件,这件吗?”司马厝的话语尾音略微上扬,说不清是调笑还是戏谑,“是想我伺候你穿吗,穿在里边还是外边,穿得下吗?”
  阳晖万丈,无从遁形。
  云卿安呼吸紧了紧,几步上前越过司马厝想要从柜里重新取一件,柜门却被封住了,是司马厝背靠着柜门,正偏头瞧着他。
  “怎么不答话,不试图说服我吗?”
  光亮不大够。
  云卿安抬起脸来,平静道:“为你洗的。”
  “也只想看你穿。无他。”
  司马厝盯着云卿安良久,只见他的眼中一派坦然。
  风雨兼程濯清涟,所思所念皆无愧于人前。他该知道的。
  忽然被司马厝的手拦腰抱过,云卿安整个人都撞进了他的怀中。
  头磕在那人的下巴上,云卿安的面前全暗了。
  司马厝将云卿安拉得近了,又托举着将他的赤足踩上自己的靴面,将脸偏向一旁,没什么感情地道:“我没那闲工夫,再给你多洗一遍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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