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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画家(31)

作者:其实是九节狼 时间:2021-05-30 08:21 标签:双性 年下 狗血 扮猪吃虎

  小珍珠之后再没出现在画室。两年后离开人世之前,小珍珠都住在蓉城医院的无菌病房里。外地人没有本地医保,为了给女儿治病,阿珍做了最风尘的工作,几年来愣是没主动问任何人借过钱,也不欠人情。她尽力了,是小珍珠福薄,没能在最凶险也是最后一场手术里撑下去,那天杜夏陪着庄毅和阿珍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宿,当主刀医生一脸愁容地走出来,杜夏魔幻般地看到阿珍的头发在短短几个小时里白了好几缕。
  杜夏在那一天久违地被生命的脆弱感侵袭,之后主动回自己老家的伏笔或许就埋在这一刻的心悸里。小珍珠被火化后,阿珍没把她的骨灰埋在泥土里,而是全洒进海里。蓉城离海多近啊,当她们第一次登上去蓉城的长途汽车,女儿问她蓉城在哪儿,她答的就是“有海的地方”。小珍珠生前见的海却只存在于画室里,当哥哥叔叔们接到浮世绘的订单,三下五除二就能在画布上复制《神奈川冲浪里》,小珍珠总是边拍手叫好,边用崇拜的目光看向画和画画的人。在小珍珠眼里,他们全都是独一无二绝世无双的大艺术家。小珍珠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在画室墙壁上随手留下的涂鸦至今无人粉刷,也无人提及,就让那些天蓝色的没什么意义的线条在那儿,一直在那儿,好像小珍珠也从未离开似的。
  庄毅在小珍珠走后也消沉了一段时日,不再精力十足看店画画两不误,而是逐渐迷起了炒股,被极小概率的一夜暴富吸引。他和阿珍也算共患难过了,两人却没能迎来柳暗花明。阿珍并没有离开那个行业,以前挣得多,给女儿治病花得也多,如今女儿没了,阿珍从丧女的悲痛中走出来,反而平添了好几分熟女姿色。
  很难说那几年里,母亲的身份对她来说是磨练还是枷锁,反正阿珍又仅仅是个女人了,自然而然要面对更多的诱惑。她在异乡越是风情万种,在婆家的名声就越坏越烂,但当她回去想跟名存实亡的丈夫办离婚,丈夫却把结婚证藏起来,又是威胁又是动粗,美其名曰不让她去祸害别的男人,还妄想要阿珍再给他生个孩子,只要是儿子,他就对阿珍这些年的不辞而别既往不咎。
  阿珍之后再没回过婆家,倒是那位法律层面的丈夫知道她在蓉城,三五不时地前来骚扰,也不问阿珍要钱,甚至会送些礼物。庄毅也很烦他,但想法还是简单了,只会口头上催阿珍去走流程。两人为此有过不少争吵,吵烦了,庄毅就回画室楼上住,冷战几天后和好了,庄毅又会屁颠屁颠地去夜场照顾阿珍的生意,防止有些人喝大了动手动脚,也是种默默地守护。
  但庄毅已经很久没在画室里哼歌,得瑟地唱那首自创的《阿珍爱上了一个画家》。他们在蓉城待得时间太久了,久到听得懂当地方言,也被当地人的口音同化,前后鼻音平翘舌不分,庄毅要是突然诗性大发,故意神经质地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不知道地还以为是“阿筝爱桑了一个画家”。
  而他们的画室里,现在确实多了个“阿筝”。


第26章
  杜夏把菜放进厨房,上楼前不忘再问问老四:“庄毅这两天都在楼上睡?”
  “嗯,但昨天晚上半夜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老四的房间就在庄毅对面,他笑得隐晦,没说自己为什么大半夜没睡。
  杜夏不再过问,不再磨蹭,踩着楼梯去往二楼画室。庄毅十有八九是去找阿珍了,两人这会儿估计正复合呢,他便没发讯息打扰。画室里只有何筝和另外两个画工,老四在楼下看店,杨春博则在一个星期前就请了三天假,说是回老家有急事。
  杜夏见今年的订单没往年多,都不需要加班赶制,就准了,谁知杨春博还挺不着急,三天又三天,三天又三天,都快过去十天半个月了,还不回来。
  这就让画室的出货量不上不下,很是尴尬。杜夏和庄毅早早就商量过,再和物流公司的人约好,让对方今天晚上开辆大些的货车过来,一次性把四月前的订单全都拉走。
  不过,寄往阿姆斯特丹的那几幅梵高是赶不上这一波了,就算今天下午能画完,晾晒也需要几天时间。
  其他两个画工估计也是这想法,知道今天画的不着急出货,落笔都慢悠悠了。杜夏来了之后其中一个还问他昨晚上的同学聚会怎么样,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何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笑盈盈地说:“挺好的,有个老同学知道我在这个行业里,还说要给我介绍酒店装饰画的生意,每个房间房间都挂的话,需要两三百幅呢。”
  “哪个老同学?”何筝的语气里并没有深意,但接得太快,让人听得总有那么点阴阳怪气。
  “跟我同岁的老同学!”杜夏的笑有些撑不住了,驼背蹲在画架后面,有点赌气地不想让何筝再看见自己的脸。好在那两个画工并没有做过多的解读,都觉得这是个好消息,毕竟他们最近画的都很零碎,还有那种个人定制的单幅画,很久没接上百幅的大单了。
  庄毅和老四不在,画室很快就又陷入安静。杜夏弓着背,把下方向日葵的花盆画完后一手撑着腰,另一只手夹着画笔正要活络一下筋骨,他一从画架后面抬起头就跟何筝的视线撞上,吓得他差点整个人后仰倒地。
  何筝倒没直勾勾地一直盯着他,看了一眼,眼帘就半阖垂下,拿笔的那一边肩膀细细耸动,铅笔与纸张的摩擦声隐隐约约。杜夏和他面对面,什么都看不见,那两个画工离何筝更近,其中一个往何筝的工位上瞥了一眼,就彻底挪不开眼,看了几分钟后干脆放下自己的笔,站到何筝身边近距离观赏。
  “杜夏,过来看啊。”另一个画工也过来了。杜夏扯扯嘴角,又把背弓起来了,用大片的黄色颜料给向日葵打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们三个人的交谈。
  “可以啊阿筝,深藏不露啊!你画成这样都可以去给别人当师父了,咋来这儿当学徒啊。”
  “哪里哪里,我也是最近看了些网上的教学视频,还在最基础的阶段呢。”
  “真的假的,我看你这手法很熟练啊,是不是科班出生啊,上过油画专业的中专,或着技校?”
  “不敢当不敢当,在两位大哥面前班门弄斧了……”
  杜夏不听不听,当所有人都在王八念经,继续画他那可以批量生产的《向日葵》,一个下午就能出一张。画完以后他去做饭,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没趣人,这下更沉默了,就是埋头做自己该做的事。吃完饭后大家也就下班了,何筝主动留下来,帮杜夏打包清点要邮寄的那些成品。和物流交接完毕后已经是晚十点,何筝提议一起去吃夜宵,杜夏拒绝,从收银台最下边拿出个小本本,说再过两天就要发这个月的生活费了,他核对一下工资和提成,说不定还能做几桩关门生意。
  杜夏在记账方面比干活都勤快,没必要再摁一遍计算机;这个点游客行人都没了,谈何生意。杜夏就是不想理何筝,不想和他一起回去,而何筝呢,多多少少有点心虚和理亏,也就没强行留下。连着好几天,他和杜夏都是再清白不过的师徒关系,白天在画室里打个照面,一起吃大锅饭,到了晚上就算住的近也不一起回去,谁也不敲谁的门。
  何筝知道杜夏这人吃软不吃硬,忍到发生活费那天才重新暗示约会的事,想请杜夏看个电影吃顿饭,杜夏没答应,拒绝的理由永远是要看店,这个回答也算是在何筝的意料之中,于是又提议:“那我也留在店里好了。”
  “行啊,”杜夏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那我出去玩了,你想什么时候关门就什么时候关门。”
  何筝:“?”
  何筝目瞪口呆,望着他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师傅的背影,差点要重新认识杜夏。不过杜夏也没咋顿悟开窍,在何筝面前轻佻得跟要去泡妞似的,其实是去了书店,直达三楼艺术区。
  比起上一次来时的人潮涌动,今天来书店打卡拍照的人很少,艺术区更是空无一人。杜夏的心境也不一样了,在展示柜里看到拆封的艺术史,也敢伸手去拿了,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胸怀虔诚之心,细细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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