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妥协(16)

男子勃然大怒，他用力推了关蒙一把，头脑昏乎的关蒙一下站不住脚，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穆远正兄弟们聊天，听见吧台那边传来类似吵架的声音，好奇跑过去看看状况。拨开人群，却见关蒙不知为何躺倒在地上，酒水混杂着玻璃的碎片四处散落，一名陌生的男子站在旁边骂骂咧咧。

“这到底怎么回事？”穆远拽住旁边的一位小弟问道。

小弟指着关蒙，告诉穆远：“刚才他在吧台喝酒，那个男的过去跟他搭讪，他没理会，那家伙还一直纠缠着他，他可能是喝多了忍不住呕吐，不小心弄脏了对方的衣服。”

穆远拧了拧眉头，正要上前把关蒙扶起来，旁边那个男子蹲下了身，捉住关蒙的衣领使劲地摇晃他，冲他大骂：“操，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他妈给脸不要脸，在那装什么清高！”

关蒙挣扎着，想把他从跟前推开，男子气得不轻，揪着关蒙的头发想把他拖起来。

穆远当场发飙，直接冲上前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朝那个人砸了两拳，拽着他的衣服把他从关蒙身边拉开，“干、你娘的！老子新店开张你跑来捣什么乱，还敢对我朋友动手，你他妈找死对吧？！”

穆远懒得听他废话，给了对方一顿教训，让小弟把那家伙从店里赶出去。

穆远扶起躺在地上的关蒙，带他进去里面的休息室，让他在沙发上歇息。

“小关，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醉的不省人事的关蒙嘴里呢喃着，一个劲地摇头。

穆远没办法，只能给老蔡打去电话。

萧城皓接到老蔡电话的时候已将近凌晨一点，他不久前才从机场回到家中，他实在太累了，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躺在床上两眼一闭，意识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萧城皓当时心情是极差，他粗鲁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阿皓，你睡着了？”

“睡着我怎么听你电话。”萧城皓有些不耐烦，“这么晚找我干嘛？”

“你知不知道小关家住哪儿？”

一听老蔡提到关蒙，萧城皓感到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刚才在酒吧里喝高了，现在醉的不省人事，所以我才问你他住哪里，我好把他送回去。”

萧城皓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老蔡，你在哪家酒吧？我马上过去。”

“你不是还在出差吗？”

“今晚上刚回来了，别说那么多，赶紧告诉我地址！”

萧城皓猛地翻了个身跳下床，抄起柜台上的钥匙，冲到玄关以最快的速度换上鞋子，离开家门。

ACT 21

萧城皓连夜驱车前往酒吧，看见老蔡直接冲到他跟前问他要人：“关蒙呢？”

在休息室里头，萧城皓终于见到了喝得醉醺醺，躺在沙发上的关蒙，萧城皓走过去关蒙身边，喊了他几声，他都没反应。

萧城皓朝旁边的穆远和老蔡点一下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送他回去。”

说罢将关蒙从沙发上搀扶起来，老蔡想上前帮忙，萧城皓却摆手拒绝了，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带着关蒙出了酒吧，萧城皓将他扶进自己的车后座里，让他平躺下来。

突然，反胃的感觉再度来袭，刚躺下去的关蒙马上又坐直了身子，张开嘴巴止不住地往外呕吐。萧城皓措不及防，被关蒙的呕吐物喷了一身，连旁边的车座也一同遭殃，萧城皓什么也没说，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他干脆利落地将自己那件才穿过一次的新外套脱掉，用它抹干净关蒙身上的脏物，然后将衣服卷成一团丢到边上。

“是不是很不舒服？”萧城皓轻轻地拍着关蒙的后背，想为他顺一顺气，关蒙却把他给推开，将头扭到一边。

“我要回去。”关蒙将手伸向门把，拉开车门想从车子里出去，萧城皓把他重新拉了回来。

“蒙蒙，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关蒙不停地摇头，“我不要你送，还有，那里只是我住的地方，不是我的家。”

“那回我家，好不好？”

关蒙不做声，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好口渴，想喝水。”

“你在这等我一会。”

萧城皓把关蒙留在车内，他下车到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再次打开车门的时候，却看见关蒙窝在车后座的角落里，抱着双膝，肩膀一抖一抖地轻声啜泣。

“怎么了？蒙蒙？”萧城皓钻进车子里，挨在关蒙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关蒙一直摇头，他没有回话，只顾着哭，哭得鼻涕都流了下来，萧城皓用袖子替他把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擦掉，“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

“我...我的钱都没了...我该...怎...怎么办？”

关蒙一吸一顿，说得断断续续，从他的口中，萧城皓听见他提到了“方近”，“家人病重”，“借钱”等词眼，萧城皓大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关蒙把自己的钱借给了他的某位好友，结果他那位好友拿了钱以后却玩起了失踪，现在关蒙找不到那位好友，又不知该向谁寻求帮助，一下子陷入了绝望无助的境地。

萧城皓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抱入自己的怀里，轻力揉揉他的头发，在他耳边用厚实低沉的声音，道：“钱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回……回去哪里？”

“回我家。”

萧城皓把关蒙带到自己的床上，他泡了一杯蜂蜜水让关蒙喝下，然后进浴室里打了一盆热水，端到床边，用湿毛巾替关蒙把脸擦干净。

萧城皓把手伸到关蒙胸前，打算将他的衣服扣子解开，关蒙突然警惕了起来，死死地摁住萧城皓的手，不让他碰自己。

“别怕，蒙蒙，我只是帮你换衣服。”萧城皓像哄小朋友一样，轻声道：“你瞧你这身衣服都弄脏了，咱们换一件新的好不好？”

关蒙不信，依旧固执地摇头，“不行。”

“那我不碰你，你自己换，这样总行了吧？”

关蒙这才大不情愿地点头。

家里没有适合关蒙穿的睡衣，萧城皓只能拿自己的新睡衣给他换，虽然有点不合身，但也只能将就着穿。

关蒙背过身去把衣服脱下，萧城皓把更换的睡衣递过去给他的时候，动作骤然一顿，借着房间明亮的灯光，萧城皓清晰地看见，那白皙的项背上有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那两道伤痕交叉在一起，看上去像个“x”的形状，即便已经痊愈了，却仍可从那凹凸不平的疤痕得知当这初伤势有多严重。

萧城皓的内心一阵刺痛，他往前跨了一大步，凑近关蒙的后背，动作缓慢地把手举到半空，轻轻触摸着那两道伤痕，关蒙突然激烈地挣扎着拍开萧城皓的手。

“别碰我那里。”关蒙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我不碰你。”萧城皓帮他将睡衣的纽扣扣上，强迫自己暂时将那伤疤的事情忽略，“你现在感觉舒服一点没有？还会想吐吗？”

关蒙哭着摇头。

这一次，无论萧城皓再问他什么，怎么哄他，他除了哭和摇头以外，便什么也答不上来。

哭着哭着，大概是哭累了，关蒙靠坐在床上，靠着后面的床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萧城皓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面前这张让他朝思暮想了整整九年的面孔，一秒，两秒……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流转。

萧城皓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按捺，他决定将内心所想付诸行动。萧城皓倾身凑到关蒙面前，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然后是眼皮，鼻子，脸颊，最后停留在那双柔软的唇瓣上。

“萧城皓……”

情迷意乱之际，关蒙的一声喊话令萧城皓整个人浑然一颤，他怔住了。

那双圆圆大大的乌黑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萧城皓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萧城皓”关蒙又一次喊出他的名字，萧城皓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他明显感觉到左心房的心跳声正在不断放大。

关蒙微微睁开眼帘，他没有抬头去看萧城皓，用不太清醒的睡腔，道：“你到底是不认得我，还是打一开始就故意装不认识我，耍我？”

有整整十来秒钟，萧城皓的脑子是轮乱一片的，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萧城皓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眼前的人突然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许久也没反应，直到萧城皓把他的肩膀扶正，才发现关蒙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萧城皓将关蒙的身体放平躺下床，给他盖上被子。原本萦绕在脑海里的睡意早已烟消云散，这一晚萧城皓是注定无法入眠。

他一直守候在关蒙身边陪着他，看着那抹熟悉的睡颜，萧城皓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ACT 22

夏去冬来，萧城皓搬到关连义家里已有半年时间。那是他在关家度过的第一个寒假，临近除夕，家家户户都在为迎接春节做准备，萧城皓从外头办完事情回来，站在玄关门口哆嗦了一下身子。

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关蒙听见开门声，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萧城皓面前，急不可待地追问：“城皓哥，买到了没有？”

萧城皓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包装完好的崭新漫画书，递过去给关蒙，“这一期的漫画销量太好了，我跑了好几家书店都说卖完了，最后找了很久，还好被我在榕树头那家小杂货店找到了，这还是最后一本。”

“谢谢啦！”关蒙抱着漫画书，高兴得原地蹦起。

正在忙活的郭婷听见两人的对话，把头从厨房里探了出来，对自家儿子训道：“你不要总是麻烦人家城皓，要看漫画就自己出去买。”

关蒙皱了皱鼻子，轻轻厥起嘴巴，“可是城皓哥他出去，刚好顺路呀。”

“哪里顺路了？你买漫画书的那些书店跟人家要去的地方完全是两个方向，人家还要大老远的特意绕路去帮你买。”

萧城皓笑着摆手，“师母，没事，其实也不是很远，反正我也得出去，不差那几步路。”

“我们家蒙蒙要有你那么体贴人就好了。”

萧城皓和关蒙彼此对视一眼，前者无奈地笑着摊手，后者朝厨房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郭挺关了灶火，把锅里蒸好的饺子从厨房端了出来，萧城皓见状主动上前帮忙，“师母，我来帮你拿。”

郭婷夸了萧城皓两句，又瞅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漫画书的儿子，“蒙蒙，你平时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多学学人家。”

关蒙敷衍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漫画书，跑到餐桌前拿筷子夹了一枚饺子，吹了吹气，放入嘴里。

“好吃！”

“你自己吃就好了？不用问城皓哥他吃不吃的吗？”

关蒙从托盘上夹起一枚饺子，准备送到萧城皓嘴边的时候，忽然又停下来，“有点烫，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

没等萧城皓回应，关蒙便把饺子撤掉，吹了几下之后，喂到萧城皓嘴边，萧城皓张大嘴巴，不客气地将饺子一口吃掉。

两人相视而笑。

…

关蒙翻了个身，从昔日的梦中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用手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身上还穿着一件不合尺寸的睡衣，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这儿并不是他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