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妥协(4)

“啪——“

关蒙连开口回嘴的机会都没有，右脸颊就被武军狠抽了一耳光，脸上有没有留下红印子他不清楚，但他能够强烈地感觉到被打的右脸如火烧一般滚烫滚烫。

关蒙死死地咬着嘴唇，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瞪向武军，眸中充斥着极大的憎恶。

“你看什么看？”武军喝道。

“看你长得跟丑逼似的。”关蒙故意恶心他。

又是一记清脆响亮的掌掴声落在关蒙的右脸上，武军指着关蒙，对隔壁那三个混混说：“给我把他的衣服一件不剩全扒了。”

三人应声点头，粗蛮地捉住关蒙，开始撕扯他身上的衣服，任由关蒙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行驶在路上的车子突然受到一阵猛烈撞击，车上的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颠簸得东倒西歪，武军扶着椅子站起来，跑到司机边上大声责问：“你他妈怎么开车的？！”

司机又急躁又无辜地向他解释：“老板，这不是我的问题，旁边那辆车一直在那别我。”

这话才刚完，车子又遭受了一下碰撞，没多会儿，再来一下，连碰了三四次，最后司机实在没办法，被迫停下车来。

武军气冲冲地下车，跑到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面前，指着驾驶座上那位戴着墨镜的西装男子大声吼骂：“他妈的给老子滚下来！”

驾驶座上的司机没有动静，倒是坐在车后座的萧城皓先走了出来，“这位先生，怎么回事？”

“你们他妈脑子有病是不是？别我们的车别了好几次了！存心找茬还是咋地？！”

“我的司机是新手，他刚上路还不太熟练。”萧城皓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手表，“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赔偿的事情你跟我的司机交涉吧。”

他站在路边，伸手截停了一辆出租车，手刚伸到把手上准备拉开车门，身后有人突然呼喊“救命！”，关蒙趁乱从车上冲下来，不管不顾地扑到萧城皓跟前，像捉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我遇到了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报警？”

萧城皓不动声色地将往关蒙身上打量着，“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把我的手机顺走了。”

关蒙微怔半秒，这才猛地想起眼前这人是谁。

萧城皓瞟了武军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那三名从车上走下来的混混，“你跟他们认识？”

关蒙使命地摇头，“我真不认识那些人，他们莫名其妙地就把我拖上车。”他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哥，我知道错了，我会把手机还你的，你帮我报个警好吗？”

萧城皓没有回答。

那三名混混跑过来正要关蒙从萧城皓身边拉开，萧城皓往前跨上一步，把关蒙挡在自己身后。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他妈少管，知趣的话你就给老子让开，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武军在一旁对萧城皓发出恐吓。

萧城皓没理会他，转过去朝驾驶座上的保镖轻轻点头，保镖收到老板的指令，立即行动，和后座的另一名保镖一同从车上走了下来。

武军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笑嘻嘻地抱起双臂站在原地，等着那三名混混给萧城皓一点儿颜色瞧瞧。

他以为会是这样，不过他显然想错了。

跟训练有素的职业保镖相比，武军雇的那些混混显然不是一个等级的，三两下功夫就被撂倒在地，最后躺在地上痛苦哀嚎，连动弹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看着眼前的狼狈情景，前一刻还颐指气使的武军脸上的得意表情瞬间凝结，他气得满脸涨红，到头来却一声都不敢吭。

萧城皓完全将这个人视为透明，他的目光越过武军，落在两名保镖身上，“剩下的手尾你们自己处理。”

两名保镖点头，“明白，老板。”

萧城皓打开的士后座的车门，只道了两个字：“上车。”，便把关蒙推进里头。

ACT 6

萧城皓和关蒙在这种情况下相遇不是偶然。前一天晚上，萧城皓托人查到了关蒙的住址，萧城皓本也不急，打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过去找关蒙，在那之前，他想先多了解一下关蒙的近况。但他没想到，当自己打开微博搜索栏，手动输入“鱿鱼猫”这个名字时，弹出来的全是一言难尽的不雅视频。

视频里面的那个人没有打码，萧城皓并不需要反复确认，他第一眼就认出来是关蒙。萧城皓很难描述自己当时的复杂心情，他既错愕，也愤怒，为什么要拍这种视频？是自愿拍的还是被人所逼？难道真的像那些网友所说，只要给钱，他就什么都肯做？

萧城皓脑子里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进去。

自从九年前他和关蒙离别以后，就一直没再见过面，九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他早已摆脱了当年的堕落穷小子身份，飞黄腾达功成名就，然而同样发生改变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

现在的关蒙，和萧城皓记忆中的那个品行优异的乖孩子简直天差地别，在这九年里，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萧城皓关掉微博，第一时间驱车前往关蒙的住宅楼下，他差点就没按捺住体内的冲动，要跑上去敲开关蒙的房门，但当想到自己的唐突举止可能会给对方带来惊吓，萧城皓马上又放弃了。

他一直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朝关蒙七楼房间的窗户望去，与萧城皓一同前行的两位保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老板想要干嘛，尽管好奇，可也不便多问。

萧城皓在关蒙楼下呆了快一上午，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关蒙神色匆匆从住宅楼里走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扬尘而去，萧城皓立即让保镖开车尾随，他怎么没想过关蒙会遇到这种事情，但也庆幸自己跟了过去。

关蒙坐在出租车里头，时不时地侧过头去打量着坐在自己隔壁的萧城皓，掂量了好一阵，把手伸过去戳了戳萧城皓的肩膀，“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我的手机呢？”萧城皓问道。

“我没有带，放在住所里了。”

打一开始，萧城皓就注意到关蒙有些红肿的右脸，刚才情况混乱没来得及询问，萧城皓这才开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被刚才那家伙扇的。”

萧城皓眉头绷紧，不由自主地将手伸了过去，轻轻抚上关蒙的脸庞，关蒙失神一愣，愕然和疑惑从眼中溢出，萧城皓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欠妥，赶紧把手放下。

“很痛吗？”

关蒙摸了摸鼻子，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当时挺疼的，现在好一些了。”

“是哪个人动的手？”

“就那个冲你嚷的最大声最嚣张的傻逼家伙。”说到“傻逼”两个字眼的时候，关蒙故意加重声调。

萧城皓不做声，他的表情冷得有些可怕，关蒙注意到了，且并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

“对了哥，我把手机还给你之后，你把钱包给回我吧。”

“你家住哪儿？我现在过去拿。”

“我住在……”关蒙突然停顿，“你刚才不是说赶时间吗？”

“那你还想不想要回钱包？”

“……”

关蒙的出租屋坐落于老城区，这一片的商品房全是十几年前修建，没有安装电梯，关蒙领着萧城皓走上七楼，正准备从口袋中摸出钥匙开门，却发现出租屋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关蒙马上感到不对劲，迅速冲了进去，屋子里的东西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他的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以及其余一些值钱的电子设备都被扫劫一空，另外放在抽屉里的几百块零钱也没了。

关蒙的心脏紧张地嗵嗵直跳，他慌慌张张地踉跄着步子，跑茶几前面蹲下，把手伸到桌面底下摸索一通，摘下一个绑着透明胶带的密封袋子，打开，把里面的储蓄卡拿出来，确认过没有丢失之后，整个人当即松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萧城皓站在这间20平米不到的小屋子里，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桌面上摆放着一堆开封了却还没吃完的垃圾食品，旁边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外卖饭盒，也不知上一次清理是在什么时候，再看向洗手间那儿，门口处放着一个浸满了脏衣服的水桶，还有一只湿漉漉的袜子掉出在外面肮脏的地板上，种种细节都能看出来，关蒙平时的生活是一团乱麻。萧城皓眉间那道沟壑明显又加深了不少。

后背轻轻被人拍了一下，萧城皓转过身去，关蒙一脸吞吞吐吐的表情，开口道：“哥，那啥……你的手机好像也不见了……”

萧城皓并不意外，只问道：“你把我的手机弄丢，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赔你一台？”

“我现在缺的不是一台手机，我那手机里面存了很多合作客户的联系方式，那些东西比手机本身更加重要。”

“现在手机不都智能云同步了吗？你的手机是用账号绑定的，里面的东西可以找得回来。”

萧城皓眉头上扬，“所以你就觉得自己的责任可以减轻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关蒙脸上露出几分疚意，萧城皓看在眼里，不露声色地将话题重心转移，“你什么时候给我买回一台新机？”

“你那手机刚上市才一个月，现在市面上都得预定，我没法马上给到你。”

萧城皓顺手从书桌上取了一张便携纸和一支水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地址，塞到关蒙手中，“你买回来之后，送来这里，什么时候我拿到手机，什么时候还你钱包。”

萧城皓转身准备离去，关蒙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萧城皓整个人顿时愣停在原地。他慢慢地把脸转过去，目光直直地望着关蒙，心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你当时是怎么把我的钱包摸走的？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期待马上转变成失望，关蒙并没有说出萧城皓想要的话语。

关蒙自认顺手牵羊的功夫不差，可没想到竟然遇到另一个盗窃高手，而且这个高手还是个看上去貌似事业有为的男人。

萧城皓把手伸入口袋，从里头拿出一串钥匙，举到关蒙面前晃荡了几下。

“啊？”关蒙傻了眼，“你什么时候又把我的东西给偷走啦？！”他伸过手去想把钥匙捞回来，萧城皓把钥匙举高至头顶，不让他碰到。

关蒙踮起脚尖从地面跳起，试了几次，还是差一点儿，最后一次眼看要成功了，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撞到了萧城皓身上。

萧城皓这才把钥匙还回去给他，兴许是心血来潮，又有些忍耐不住，萧城皓把手放到关蒙头发上揉了几下，“这么不小心，你一个人到底怎么生活？”

关蒙眨巴着双眼，“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生活？”

“就你这凌乱不堪多少天没收拾过的屋子，还能指望有人照顾打点你？”

关蒙皱着鼻子，嘴巴轻轻一撇，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电话打完以后，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当中，关蒙不明白为什么萧城皓还不离开，安静的屋子里头忽然响起一阵叽里咕噜的抗议，萧城皓循着声音，将视线落在关蒙身上。

关蒙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明明没有必要，可他还是跟萧城皓解释道：“我肚子饿了。”

ACT 7

关蒙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中的餐牌，偶尔抬一下眼，瞄一瞄坐在自己对面的萧城皓。

“看好了吗？”萧城皓知道关蒙在看他，但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眼前那份餐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