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妥协(35)

他顺着邮件中的那条链接点进去网站里头，他用关蒙的邮箱账号登录，凭着记忆，他试着输入关蒙以前的密码，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萧城皓翻出关蒙以前的那些许愿视频看了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还看见了自己被关蒙拉着录下的那个许愿视频，原来十几年前的自己长这副模样。

这些视频里头，有一个是萧城皓从来没看过的，视频上传的日期是当年他去美国的前一天录下的，而且经过加密，只有用户本人可见。

萧城皓果断点击进去，他有些好奇关蒙到底录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的关蒙带着几分认真的表情坐在镜头前，他深呼吸一口，正酝酿着即将要说的话，他身上穿的那件睡衣依旧还是小熊图案的，萧城皓带着嘴角的浅笑，安静地往下看。

“其实我也知道这个网站不过是人们为了寻找寄托和心理安慰才被建立的，但是很多人还是愿意去相信许愿的灵验性，我也一样，希望只要许下一个愿望，就一定能够有所回应。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我运气真的很好，出生在一个这么好的家庭，有疼爱我的爸爸妈妈，周围的老师和朋友也对我很好，无论我想要什么，总是很容易就能够得到，所以这次我希望把我自己身上的好运都借给城皓哥。

明天他就要过去美国了，到时大家都不在他身边，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也只能依靠他自己去解决，我希望他出国以后能够平安顺遂，早日实现自己的理想。”

正当萧城皓以为关蒙准备关掉视频的时候，关蒙又突然回到镜头前，“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来着，我希望下次跟他再见面的时候，能够成功向他表白，去年的圣诞节我好不容易壮大胆子给他打电话，结果准备了好几天的台词到了嘴边我竟然又说不出口了，唉……下次一定不能退缩！”

萧城皓是个很现实的人，从以前开始，他就不相信随便许愿就能梦想成真这种东西，他能有今天这般成功，全是他这些年辛苦奋斗得来的，可当他看见关蒙录下的这段视频时，仍是被他那颗真诚的心所打动，他坐在书桌前，将那视频反复播放了很多遍，看着画面中关蒙那有些呆萌的模样，他不由得要笑，但是一面笑，他眼眶里的泪水不知不觉滴淌了下来。

ACT 46

顺着浏览器的历史记录，萧城皓登陆了关蒙的微博账号主页，这是他以前当主播时用的号，上面的内容早已被清空，但私信还保留着。

最新一条私信是在昨天晚上发来的，关蒙和关伟庆的聊天内容不多，但信息量巨大，关伟庆的每一句话都让萧城皓萌生出一种想砍人的冲动，尤其是当看见那几张视频截图的时候，萧城皓气得难以控制心头怒火，伸腿狠劲一踹，直接把电脑给踹死机了。

老蔡接到萧城皓电话的时候，正和兄弟们一块吃饭，今天社团里有活动，酒楼里吵闹得很，老蔡到外头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怎么啦，阿皓？找到关蒙了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现在我应该去找谁。”电话里头的人说话声音冷至极点，“老蔡，借你的人手给我用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是私人恩怨吗？”

“是私人恩怨。”

“需要帮你善后不？”

“可以的话最好。”

“明白了。”之后老蔡便不再过问，只对他道：“以后记得多介绍几位土豪过来买画。”

“一定。”

关伟庆原本住在隔壁市，去年年初的时候由于工作调动搬过来这边，目前是一个人独居，萧城皓办事不喜欢拖延，直接登门造访。

当外面的门铃被按响的时候，关伟庆正在房间里打游戏，他以为是送外卖的，没有理会。

站在外面的人开始用力地敲打门面，连续敲了十多下之后，关伟庆终于不耐烦，骂骂咧咧地跑出来开门，“我特么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来了就直接把东西挂在门把上，你还在那一个劲儿的敲......”

话语说到一半，关伟庆突然停了下来，他认出来眼前这个男人，之前在超市里见过。

萧城皓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问：“关蒙那些视频在哪？”

“是我那堂弟让你过来的？”关伟庆带着几分嘚瑟倚在门边，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关蒙的主意，讲话的时候语气不无嚣张，“真的想要拿回那些视频，就叫他亲自过来，为他之前打我的事情给我道歉。”

“我不主张道歉，我喜欢以暴制暴。”

关伟庆听见不屑的一声嗤笑，紧接着，粗暴的一拳落在他的鼻梁上，剧痛伴随这鲜红滚热的血水止不住地从他的鼻孔里流了出来，关伟庆一脸懵逼，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一秒又吃了两记耳光，被站在门口的几名大汉连拖带拽扯进屋子里。

“敢喊救命，看老子不把你的头给拧下来！”站在萧城皓身旁的几个打手凶神恶煞地恐吓道。

关伟庆突然被人从身后猛劲一踹，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大哥，别！咱……咱咱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才的嚣张态度一下子不见了，关伟庆怂得双腿发软，结结巴巴。

萧城皓随便拉过边上的一把椅子坐下，他面若冰霜，连带说话声音都冷得令人颤栗，“关伟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回答我，你当初拍的那些视频在哪？”

这回关伟庆没敢怠慢，立即招了，“在我电脑里。”

萧城皓朝旁边的几名打手稍稍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心领神会，把屋内所有电子产品全刮搜过来，当着关庆伟的面统统砸毁。一桩事情搞定，接着还有一桩。

萧城皓命人将关伟庆身上的衣服剥得一件不剩，强迫他趴在地上，摆出各种羞辱的姿势。拍照，录视频，一样都跑不了。

萧城皓揪住他的头发，泄愤般往地面上狠狠磕去，以一种威胁的口吻警告他：“垃圾，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你要是敢报警或者敢再去找关蒙试试看，今天拍下了这些东西，我保证让你周围的同事朋友人尽皆知，知道没？”

关庆伟战巍巍地应了一声。

“大声点，我他妈听不见！！！”萧城皓暴怒大吼，在他身上狂踢猛踹。

趴在地上的关伟庆一边大声点头应和一边哭喊着求饶。

萧城皓往他光着的屁股上又踹一脚，骂了句：“傻、逼玩意儿。”

“小伙子，你到底上不上车？”站在入闸口的检票员问关蒙。

“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我还有些事情，我改乘下一趟好了。”关蒙重新将行李箱搬下来，转身走出客运站。

他本来都已经买好今天下午的车票准备离开这座城市，在萧城皓知道自己过去的种种不堪之前离开，在萧城皓成为自己整个世界之前离开，这是最好的，早点结束，就少点痛苦，可是临上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到底是办不到，因为他舍不得。

关蒙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现在的他走不了，又回不去，最后乘上了一辆公交车。

沿着眼前这条坡道往上走，就是他以前的高中，自从九年前他被大伯接到别的城市复读之后，他就一直没回来过。

他站在学校门口，夜晚的校园很安静，阔别了九年的高中校园，再次回来早已不再是记忆中那般模样，所有的建筑大楼焕然一新。

此刻的教学大楼灯火通明，学生们都在课室里上晚自习，隔得远远的，关蒙看见那幢新建的教学楼楼顶上立着“城皓大楼”四个鲜明红色的大字，心下一愣，转而又笑了。

值班室里的警卫打量着这个站在校门口的年轻男子，起初他以为是返校的学生，可仔细多看两眼，感觉又不太像。

“请问你找谁？”校警从值班室里走出来，问道。

“没有，我刚好途径这里，过来看看而已。”

他到学校旁边的小卖铺买了个香芋甜筒，坐在附近的小公园里吃，夜晚的公园静谧无声，放眼望去只有他一个人。关蒙记得以前这里有一棵很大岁数的木棉树，他很喜欢那棵木棉树，经常在放学之后跑来树底下写生，九年以后再次回来，原本栽种木棉树的地方却已成了光秃秃的树桩，看着眼前的木棉树的遗址前，他心中多了几分伤感。

“早两年有一次市里打台风，那棵木棉树被台风刮倒了，所以林业局不得不把它给砍掉，现在只留下一个树桩。”

身后突然有人在说话。

关蒙闻声转过身去，萧城皓直挺着身子站在与他咫尺相近之处。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碰一下运气，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找了很多地方，我差点就以为你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萧城皓说话的语气夹带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颤音，他的呼吸略显急促，额头和两鬓挂着未干的汗水，自从关蒙离开了住所，他一直在四处寻找他的下落，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蒙蒙，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

关蒙紧咬着嘴唇，不可言喻的难过从他眼底溢出。

“我以前......我有很多事情其实没有告诉你。”

萧城皓平静地看着他。

“我走过很多错路，我曾经偷过钱骗过钱，还进过几次局子，留了案底，我还交过很多不好的朋友......

还有很多事情，我不知该怎么告诉你……”

“那和我希望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关系？”萧城皓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他跟前，明确地告诉他：“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东西，你要是不想提及，不愿说起，我一个字都不会过问。”

“咱们分开的这九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知道。”萧城皓点头。

“我……“他垂着肩膀，静默了好一会，脸上写满了失落，“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萧城皓将关蒙的手牵住，握在掌心中，此刻，他只想清晰地告诉他，让他知道一件事情：“我仍然爱你。”

那是最铿锵有力的五个字，那是世界上最有分量，最令人安心的五个字，它们扎扎实实地落入关蒙耳中，印刻在他心上。

“蒙蒙，人总有迷失自我的时候，就好像当初我那样，不过我很幸运，遇到了关老师。

现在我找回了你，我就不会再让你走上歧途，以后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永远平坦的康庄大道，你爱怎么走怎么走，只要你愿意，你横躺着滚过去都没问题。

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我陪你过生日，陪你过新年，过元宵，过中秋，陪你度过余生每一个重要的日子，绝不会让你再孤零零一个人。”

凝在眼中的液体再也按捺不住，啪嗒啪嗒地滚落下来，手中吃到一半的香芋甜筒掉在地上，关蒙蹲下身子，埋在膝盖间的那张脸早已泣不成声。这些年来他真的过得好辛苦，他遇到过很多不开心的事情，受过很多很多委屈，他从来都没告诉过任何人，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憋着受着，强迫自己死活硬撑下去，现在，他终于不用再继续伪装坚强了，九年的难过和委屈统统化作决堤的洪水，彻底爆发。

萧城皓重新把啜泣的关蒙从地上拉起来，将他紧紧纳入怀里，往他头上亲吻一下，他感觉到怀中的人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身上，打湿了他的衣襟，他不停地拍抚关蒙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哄了又哄。

不知不觉间，萧城皓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是在萧城皓出国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团圆饭，饭后萧城皓和关蒙喝酒聊天，后来两人都有些昏昏乎乎，闭上眼睛倒在床上，黑暗中，他们彼此牵着对方的手，牵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