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妥协(17)

他的脑袋仍有些昏昏涨涨，关蒙依稀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到穆远的酒吧里玩，他酒量不是很好，当时因为心情欠佳，他喝的有点多，好像还招惹了别人，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不太记得了。

关蒙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开出一道缝隙，从卧室里头向外面张望，客厅的布局有点眼熟，关蒙突然记起来了，这里是萧城皓的住所。

厨房里头传来餐具交碰的声音，关蒙走出卧室，朝厨房的方向一步一步靠近，那个身着运动服的高大男人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灶台前忙活。

当男人转过身来的时候，关蒙的视线与他恰好碰撞到了一块。

“醒来啦？”萧城皓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从厨房里走出来，“我刚做好早饭，过来吃吧。”

关蒙顺势往餐桌看去，除了皮蛋瘦肉粥以外，桌面上还摆着一大盘刚蒸好的饺子，玉米，和豆浆。

饺子是现包的，关蒙在厨房的灶台上看见了面粉，擀面棒和一盘包剩的白菜肉馅。

今天的萧城皓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他已经把脸上的胡子刮得一干二净，现在的他看上去比原先年轻了四五岁，关蒙当时暗自纳闷，要不是当初那张大胡子脸，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辨认不出对方来。

关蒙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萧城皓给他舀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关蒙低着头，安静地把粥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别光顾着吃粥，这儿还有饺子。”萧城皓把自己做的饺子整盘推到关蒙面前。

关蒙顶着对方那道灼烈的视线，默默夹了一枚饺子，蘸着酱油和醋，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不错。”关蒙点头，“没想到你还会包饺子。”

对面的人一声笑呵，“那当然，这可是你妈妈当初亲手教我的。”

举在半空中的筷子突然停住，诧异，错愕，以及一些小惊喜，关蒙脸上的每一丝情绪都被萧城皓精准地捕捉到。

萧城皓给他倒了一杯豆浆，“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要问我，因为我也一样，总之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ACT 23

毕竟时隔九年，萧城皓的确变化很大，可即使如此，关蒙依旧能够从他的脸型以及五官轮廓寻回从前对他的一些记忆，关键是蓄了胡子的萧城皓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大叔画风，这也是关蒙当初没认出他的主要原因。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察觉到是我？”萧城皓对此也是相当好奇。

关蒙回忆了一下，不由感慨这还真多亏了那匹「天生爱神」。

那天他被乐仔拉去赛马场赌马，比赛完毕散席的时候，坐在关蒙旁边的一位大叔将手中的一份刊物丢在了座位上，关蒙顺手把它捡了起来，那是马会针对本次比赛印发的赛马指南，上面详细地介绍了每一匹参赛纯血马的血系，骑师，练马师以及马主的名字。

关蒙他对马一窍不通，纯粹是因为好奇才拿过来看，他粗略地扫了一眼，从众多的参赛马总找到了「天生爱神」，当他的目光落在马主那一栏时，“萧城皓”这个熟悉的名字让关蒙足足愣了半分多钟。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个同名同姓的巧合而已，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一点，关蒙当场拿出手机上网打下「天生爱神」、「赛马」等字眼，相关的资料一下就跳了出来，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在拍卖会上拍的，镜头还专门给了西装革履的萧城皓一个大特写，直到那一刻，关蒙才真正的确定，这并不是什么重名巧合，那就是萧城皓本人，他父亲曾经的学生。

关蒙将装着热豆浆的杯子握在手中捂了捂，“其实我也没想过，竟然真的是你。”

那天从赛马场回去的时候，他的心情特别好，不光是因为赢了钱，还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天大秘密。等到头脑冷静下来以后，关蒙又开始感到疑惑，他不清楚萧城皓到底是忘记了自己，还是故意装作认不出自己？

后来关蒙想了许久，觉得有可能是后者，这几年来，他在外貌上的改变并不大，硬要说萧城皓认不出他，那实在是有点牵强。

关蒙不清楚萧城皓到底是怎么想的，至于他自己，其实也没整理好心情，他的内心一直有些忐忑，不清楚该不该现在和萧城皓把话说明，倘若二人相认以后，又会变成怎么一种相处模式？

要知道，分别九年之后，他再一次遇见萧城皓的时候可是在酒店里偷了对方的手机，加之自己如今这般境遇，着实让人觉得挺尴尬。

想的越多，关蒙越是觉得有些不安，既然这样，他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和萧城皓说，假装一切如常好了，结果却没想到昨天晚上喝醉酒的时候自己竟说漏了嘴。

揣着内心的几分犹豫，关蒙抬眼瞅了瞅坐在餐桌对面的萧城皓，“那啥……我当时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朋友拿到你的钱跑路的事情。”

一提起这茬，关蒙整个人立即蔫了下去。

“你有没有报警？”萧城皓问。

关蒙摇头，“本来我有想过的，但我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想着要不还是再等几天，给他个机会，看他会不会主动联系我……”

“都已经这样了，你居然还相信他？”萧城皓眉头上扬，语调提高了几分。

关蒙微微鼓着腮帮，静默了好一阵，小小声地说：“我知道我很蠢。”

萧城皓很难描述出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心疼的同时又为此感到高兴，他心疼关蒙被人利用欺骗，而高兴的是无论过去多少年，发生了多大的改变，关蒙的本质依旧，他仍是从前那个善良的男孩。

前后思量了一下，萧城皓觉得不报警倒也好，这样的话更方便自己私下找人把事情给办了。

“蒙蒙……”

这是多年以后，关蒙第一次听见眼前人对自己喊出这个昵称，仿佛是隐藏在体内的一种潜意识所驱使，关蒙瞬间把头抬了起来。

“你那位朋友的事情，我来替你想办法。”萧城皓包揽上身，“另外钱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尽管跟我说。”

他说话的语气极为坚定，让人没有来地萌生起一股信赖和依靠。

坐在餐桌两头的人彼此对望，九年不见，时间过得太长，发生的事情太多，双方心中堆积的话语堪比山高，一时间，谁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目光忽然瞟到墙上的挂钟，现在已是上午九点，关蒙猛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糟糕，我上班要迟到了！”

萧城皓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示意他坐下来，“我帮你跟老蔡那边请了假，你今天就好好休息，不要去上班了。”

吃过早饭，萧城皓将洗好烘干的衣服还给关蒙，“把衣服换上吧，等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要去哪里？”

萧城皓不回答，他笑得有些神秘，“去了你就知道。”

车子从热闹的市区驶出郊外，开了约莫四十分钟的路程，最后抵达一个环境清幽的宽阔牧场。

门口的保安认出是萧城皓的车，冲他礼貌地点头打了声招呼，马上给他放行。

把车子停放好之后，关蒙跟着萧城皓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隔着长长的围栏，前方是一条环形泥地赛道。

关蒙想继续往前走，却被一只手伸过来给拦住，“稍微站远一点，他们等会就要过来了。”

萧城皓语音刚落，轰隆的鸣响从不远处传入耳膜，十来匹魁梧雄壮的纯血马正迈开四肢，强健有力地踩踏着脚下大地，奋力地朝这边奔冲，骑在马儿身上的策骑员们拉着缰绳，手持马鞭，与他们各自的“战友”一同进行人马合一的赛道练习。

马儿们从关蒙身旁飞驰掠过，掀起一股朔朔劲风，扬起一阵滚滚尘沙。

待马群跑远之后，关蒙走上前去一脚踩在栏杆上，探着脖子朝它们奔跑的身影眺望，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的笑意转过去问萧城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练马场。”

“你的？”

萧城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双圆滚滚的眼睛映射出期待的光芒，“那「天生爱神」是不是也在这儿？”

“你想见它是吗？”萧城皓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跟我来。”

关蒙二话不说立即跟上。

一位马工正从马房里牵出了一匹毛色光亮的栗色雄马，把它带到一片视野宽阔的草地上。当马工将它身上的缰绳卸下之后，「天生爱神」当即放飞自我，雀跃地迈开蹄子四处撒野，尽情狂奔，跑了一小会儿之后，它开始躺下身子，懒洋洋地在草地上打滚，十足一只狗狗。

关蒙被它逗得噗嗤发笑。

萧城皓指着正在打滚玩耍的「天生爱神」，告诉关蒙，那家伙的脾气天生就不太好，性格又倔又犟，它原来在爱尔兰的马场主人一直拿这匹马没办法，打算把它阉了，后来萧城皓在朋友那里得知了这匹马，低价把它给买了下来。

至于当初为什么要买下它，萧城皓也说不清楚，大概是觉得它那身倔强的脾气跟当年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吧。

“平时它也跟马场的其他马儿一块训练，上个月它刚满三岁，之前那场春分锦标是它第一次正式出赛，说实话，我也是没料到它会成为头马，当初给它报名的时候只是想着让它去试一试，积累一下经验罢了。”萧城皓倚在栅栏边上，摇头笑道。

“为什么他要叫「天生爱神」？”清澈的黑色眼眸不解地一眨一眨。

萧城皓指着躺在地上打滚的马儿，“你看见它的肚皮了吗？”

关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仔细观察，发现马儿的肚皮上有一块皮毛是呈白色的爱心形状，原来如此。

萧城皓吹了一下口哨，唤了一声它的名字，「天生爱神」听见熟悉的呼喊，嗖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小跑着来到萧城皓跟前。

“要不要摸一下它？”

关蒙有点心动，他把手伸了过去，还没碰到马儿，马儿突然抖了一下脖子，关蒙吓一小跳，往后倒退一步。

“不用怕，它只是想把身上的草抖掉而已。”他牵过关蒙的手，教他抚摸马的鼻子。

关蒙咯咯地笑了出声，“它的鼻子软乎乎的！”

萧城皓又从旁边的桶子里拿了几块小胡萝卜出来，递给关蒙，“它很喜欢吃这个，喂它吃试试看。”

「天生爱神」貌似挺喜欢关蒙，用嘴巴接过他的食物之后，主动凑到关蒙面前，拿鼻头蹭了蹭他的脸。

萧城皓站在一旁，看着一人一马开心地互动，偷偷拿出手机，迅速抓拍了一张，然后发到自己的ins上，将主题命名为：babe。

ACT 24

“蒙蒙，你想不想骑马？”

萧城皓的话让关蒙有些喜出望外，“可以吗？”

“当然可以。”

「天生爱神」是在役马，有固定的骑师搭档，不适合被业余人士骑乘，萧城皓让马工把「乱世神偷」牵过来。

这匹母马今年五岁，去年年底刚退役，它在役的时候跑了23场比赛，拿过8冠7亚1季，成绩不算很好，一年前，「乱世神偷」在育马者杯经典赛中一战成名，那是它服役期间赢过的唯一一场一级赛，正是这场比赛，让它被列入国际受保护马名，同时也成为了萧城皓名下的得意赛驹之一。

和性情有些暴躁的「天生爱神」相比，「乱世神偷」则更显成熟稳重，萧城皓让关蒙换上骑行服，把他带到练习场地上，耐心地教他如何跨上马背。